禾黍把《蝉鸣》反反复复修完的时候,距离《明日之星》就只有一天时间了。
而在他修歌词和部分音的期间,对面的陆檐一直没有出现过。平白无故,那个叛逆的混混少年以邻居的身份消失,禾黍还是注意到了。
最后一天排练出门的时候,他特意去问了老板。
下到一楼敲开门,地中海老板穿着人字拖叼着烟走了出来,依靠在门框上,慵懒道:“啥事儿?”
禾黍强忍着烟味儿,问:“我对面的那个小孩儿是搬走了吗?”
“搬走?”老板眼皮抬了抬,拿出嘴里的烟,语气复原,“没有,怎么了?”
“我好几天没见他了,以为他搬走了,打扰了,再见。”禾黍话说完就已经转过了身,往自行车的方向走。
十月笼统地来说已经算不上是夏天了,北京这个时候空气中泛起了凉意,禾黍穿着一件白色的开衫外套,背着吉他来到贾森他舅舅家的别墅前。
贾森这次靠了点谱儿,竟然真的没有吹牛,借到了别墅作为排练场地。排练场地敲定之后,他们就把录制事宜都告诉了夏梦。
别墅区一般周围的建筑都少得很,贾森这里也不例外,四周隔着很远才有一户人家。
别墅一共三层,他们排练一般也是在三楼。
禾黍停好车,背着吉他上了楼,踏着楼梯上到三楼,往左拐,走到尽头,推开一间房。
里面是非常宽敞的隔音房,边角放着一架三角钢琴——这是贾森舅舅家的。中间放着贾森的架子鼓,旁边地上是一些音响器械,黑色的长线歪歪扭扭堆积在一起,贝斯在乌淮身上。
“来了?”乌淮听到开门的动静扭过了头。
“嗯,明天录制,可没有彩排,你们感觉怎么样?”禾黍走过来,到麦克风前,卸下吉他,放在凳子上,拉开拉链,将吉他取了出来。
“还好。”乌淮道。
贾森感觉不太好,紧张兮兮地道:“我有点紧张,要见谢君豪哎,他的眼光那么毒,耳朵那么灵,我万一敲错怎么办?会不会取消参赛资格?”
禾黍看着他,安慰道:“不要杞人忧天了好嘛,你高考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吧?”
“高考有什么难的?!都那么简单!”贾森坐在架子鼓后看着禾黍,“小爷我天生聪慧!”说完重重敲了一下鼓。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禾黍一大跳,他皱着眉,把吉他背在了身上,目光放在贾森脸上,叹息安慰道:“那你就当这是一场考试吧,谢君豪是主考官,千万别敲错。”
贾森想了想,“好吧。”
三人很快投入了训练状态,别墅三楼响起了悠扬乐曲,曲风缓缓,主唱嗓音几乎有种与世无争的干净气质。
禾黍全部的精力都扑在了《明日之星》的选拔赛上,注重比赛本身,一心钻研词曲,晚上回家也是反复练习了很久,以至于在第二天节目组来的时候,人还没起来。
昨天他还提醒贾森不要敲错节拍呢。
听到敲门声和人语时,他迷离着眼,第一反应是楼道里来往住户的声音,没搭理。
原定录制独白的时间是谢君豪见过他,听完doem之后。这个时间点,不会是节目组。
他这里交通不便,位置又偏,自己一个人住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人来找过他,禾黍从心里觉得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到这个脏乱破旧的地方来找他。
房间里窗帘紧闭,昏天黑地,完全摸不清楚外面什么日头。
模糊的繁杂的人声、自行车、树荫里的虫鸣混合在一起,像是闷在一锅里的水,在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爆开,持续不断的杂音隔着半开的窗子陆陆续续传过来,禾黍依旧能睡得着。
又迷离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很规律地间隔相同的时间段敲了三下。
这下禾黍听明白了,是在敲自己家门。
他坐起来,张开干渴的嗓子,道:“来了。”
禾黍猜不来敲门的是谁,以为是新来的邻居来问事儿,便下了床叠好被子穿上拖鞋打开了门。
谢君豪和夏梦以及几个扛着摄影机和背包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幕,他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呼吸停滞的不只是他一个,门口的几人皆因他的脸一怔。
而在禾黍眼中,谢君豪一身海蓝西装,头发特意做了造型,额头上的碎发全部用发胶弄了起来,显得干净。
眉眼很有攻击性,被走廊里不太明亮的光一照,脸上细微的表情呈现出一种令人发怵的感觉。
谢君豪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看见禾黍愣怔的样子,道:“你好,我是谢君豪,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先来见人,再听曲,事先没通知你,是想录下最真实的状态,抱歉打扰了你,请见谅。”
他的音色非常非常好,讲话如此官方,身形高大,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与这里沉乏庸碌而为生活焦躁的人格格不入。
三架摄影机分别对着禾黍的正脸和两边侧脸,皆闪着工作绿灯。
禾黍一副刚起床的邋遢样子,实在是羞于见人,于是抿了一下唇,侧身让开一条道,邀请谢君豪和节目组的人进来,让他们坐到了单人床上。
“刚起来,没什么准备,有些怠慢了。”他过去拉开了窗帘,又拿出杯子和茶叶,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们递了过去,“先喝水。”
谢君豪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禾黍身上。
他们接过去没喝,而是四处在找放杯子的桌子。
整个房间里只摆放着两张吃饭用的小方桌和平时用来写作业的大桌子,床边放着一个吉他,目测他们只能放在那张吃饭用的小桌子了。
再打眼看一下整个房间的布局,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床,两张桌子。
禾黍放任他们打量自己的住处,看出他们的无奈,见谢君豪和夏梦已然起身,就自己过去把那两杯水接了过去放在了床边吃饭的小桌子上。
“我一个人住,平时也不买什么,两张桌子和吉他就够了。”他们没问倒是禾黍自己交代起来了,“这里早上和晚上比较吵,二位可否等我一会儿,我们去排练场地录吧。”
夏梦抬起头,欣笑看着他,对谢君豪道:“谢导,你觉得怎么样?”
禾黍闻言,把目光从夏梦身上离开,转头去看谢君豪。
谢君豪抬眸看着他。
谢君豪打量、窥探和审判的目光紧锁着他。
一双眼,一双耳,早已看过千万人,听过千万音,即使是平时云淡风轻的禾黍面对混迹乐坛多年的大佬也发怵。
那双眼似乎要看破他。
就在他憋不住想要说先进去洗漱的时候,谢君豪终于开口了。
他站了起来,个头比禾黍高出很多,垂眸看着禾黍,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显得官方,道:“你的音色的确很好,我期待看到你如你的音色般出色的表现。”
禾黍一时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夏梦站了起来,朝他使眼色,“小禾,快谢谢谢导赏识啊,说你会好好表现,快。”
她的话,并不显得谄媚,大概是她那温柔的语气,和纤细柔软的身躯带来的温暖,压过了这句话的别意。
禾黍在这一刻原谅了她那日的挑拨离间,听了她的话,对谢君豪道:“谢导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谢君豪点了一下头,语气是长辈的叮咛,他道:“嗯,收拾收拾吧,待会儿开录,通知你的朋友先去学校吧,然后再去排练场地,我不建议因为你而多了解你们乐队一会儿,不必担忧会因此两边跑而怠慢我们。”
禾黍愣愣看着他。
谢君豪并不像《明日之星》海报上看着那样不近人情。他一句话替他解决了顾虑,抚平了焦虑,为他考虑了些,娱乐圈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实属罕见。
禾黍发自内心地笑道:“谢谢。”
即使是没洗脸的情况下,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像雨后的太阳刺破了阴云,所到之处阴霾尽散。
夏梦被这一幕深深震撼,摄像机银幕里的少年变得鲜活,摄像大哥看着银幕里的他,张着嘴抬起头看着禾黍,发出赞叹:“他好像就是为银幕而生的一样。”
夏梦闻言走了过去,垂头看着银幕。银幕里的少年,仅仅是站在那里朝镜头一瞥就很有神韵,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
这样的少年却住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很有戏剧冲突,让人忍不住想,他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故事。
夏梦的目光愈发柔和,从摄像机后抬起头,看了看禾黍没说话。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吧。
谢君豪依然像个长辈,拍了拍禾黍的肩膀,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道:“去洗漱吧。”
禾黍应了声“好”转身进了卫生间。
录制正式开始时,由音乐总监夏梦提问。
禾黍坐在桌前,那三台摄像机依旧从三个角度对着他,夏梦将提前准备好的问题抛给他,“一共三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音乐,为什么报名参加比赛,日后想做什么等等,其他的,你自由发挥,总共时长一分钟左右,我会站在边上提醒你,”她又对一名摄像说,“收音麦克风带了吗?”
“带了。”那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收音麦克风架在了头顶,又拿出一个反光板。
“准备好了吗?”夏梦问他。
“好了。”禾黍说。从接到她通知的那一刻,他就是在规划了。
“那好。”夏梦与谢君豪坐到了一边,一起看着禾黍,对他道,“开始吧。”
禾黍一个人面对着镜头,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坐到了床边,缓缓道:“大家好,我是禾黍,今年二十一岁,从七岁开始喜欢音乐,要说为什么喜欢,我说不上来,非要有一个理由的话,我想应该是,音乐算是我暗淡生活里唯一的乐趣,我希望乌托邦乐队登上更大的舞台,把音乐带给所有人听,这也是我们参加比赛的初衷,谢谢。”
乌托邦乐队。
他是乐队的一员,当然要带着整个乐队一起。
谢君豪一直在注视着他,禾黍的外在条件不管是形象还是嗓音都是绝佳。
这个人不用开口,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是全场的焦点,如果再开口唱歌,那绝对会受到绝大的关注度,当晚的录制现场一定会嗨翻,《明日之星》的话题度和关注度将会再创新高。
由此,他就更加期待接下来的doem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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