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莺鸣燕啼。
操场里枯黄了小半年的草坪逐渐焕新萌生绿意,换下了冬装,行动重新轻便起来,学生们体育课玩得也尽兴,一直到下了课,还又依依不舍在操场流连许久方才离开。
“哎,雨哥,这回比赛咋样啊?”
三两成群的男生中,有个寸头男生笑嘻嘻搡了搡璩多雨,问道。
他旁边,小平头男生也起哄:“我记得雨哥最早自己出去比赛是初中吧?也没个大人跟着,就敢出去闯,这么到处地跑啊……也太帅了!”
对于这些刚进高中的男生来说,偶尔逃个课,翻墙出去上网打游戏就是极限了。
孤身出门跟天南地北的队友们一起打比赛什么的,那简直是可以和小说里的大侠比肩的事,是一件酷炫值top的“大男主”专属事迹。
于是乎,就着这两句的话头,他们几乎是立即就发散了开来,都围着璩多雨,你一嘴我一嘴地问着,想让他多说点相关的事,听了之后,到时候也好对其他人吹嘘。
璩多雨混在这群都没长开的中二大男孩里很是出挑,他个子很高,眉目锋利,气势不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儿凶。
尤其是身上还自带了一股“见多识广”的成熟buff,使得他跟这些小男生们即便人是走在一起,看起来也很泾渭分明,有点鹤立鸡群的调调。
这会儿,听着同伴们的吹捧,他满不在乎地笑笑:“也没什么好说的,对手比较弱,跟我们碰上,也就被打了个2:0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相当爽文的内容,又引得一干男生们嗷嗷叫了起来,群口驳杂地喊着什么“雨哥威武”。
平头揽着寸头,给璩多雨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哥!唉,说起来,什么时候我也能跟你去现场看看比赛啊——”唉声叹气,“我这都十七了,眼看都要成年了,还没离了家里过呢!”
寸头白他一眼:“你敢不敢不说虚岁?”
平头瞪他:“不说虚岁怎么了,不说虚岁我也十六了,离成年很远吗?”
“明明还没过生日,那是十五好吗?雨哥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十六。”
璩多雨对他们的拌嘴习以为常,等这争论告一段落,才耸耸肩:“随时都行啊。”
他很坦荡:“我不介意带小孩儿,不过话可得先说好,跟我一道的话,我可不包吃住和路费,食宿路费都自负啊。”
“不是吧,这么抠门啊雨哥?”平头刚露出的欣喜转瞬又变成了哀嚎。
对于零花钱还被家里管制、每周只有固定份额的他来说,想要存出跟璩多雨走的费用,可谓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谁让他还贪嘴呢,平日里划给零食的零用钱是绝对少不了的。
没有在意“抠门”的形容,璩多雨坦然默认,哼哼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去打比赛的?”
“唉,从现在开始存钱,我估计也只能寄希望于……我算算,哦哦——高中毕业之前能跟雨哥出去一趟见见世面了!”
“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拿钱啊?”
“我当然可以——我高二就行了!”
“我靠!真假?”
……
几人有说有笑往教室走,却见前头有一人正从另一个方向走向教学楼。
那人和这些皮实的半大小子明显不同,他肩挺背直,身姿挺拔,比一般男生略长了些的头发梳得齐整,雪白的衬衣下,是垂直熨帖的深色长裤。衬衣纽扣扣到第二颗,袖口也规整地系着,怀里还抱着一沓卷子。如竹似松。
他一路走,吸引了一路无声的注视。
有男生“呀”了一声:“那是那谁吧?……叶珖!就女生们嘴里那个?”
“啧啧,鼎鼎有名的师哥啊,就是跟咱们不一样!这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平头摇头晃脑,“难怪人家眼高于顶,我要是长这样,我也懒得搭理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女生呢。”
“得了吧你就别酸了——”
寸头惯性怼他一句,又想起什么,看向璩多雨,“诶,对了,雨哥,你那事最后解决了吗?”
“嗯。”璩多雨点头,然后想了想,抬脚往叶珖那边走去,“你们先回教室吧,我有点事,不用等我。”
有人还要问什么,被寸头笑嘻嘻拦下:“雨哥是道谢去了,别管别管,我们回教室!”
璩多雨跟他们分开,几步追上叶珖,还没到近前,扬声开口:“学——叶珖学长!”
叶珖闻声驻足。
他侧首,和快步走来的璩多雨对上目光。
大约知道了对方来意,叶珖微微一笑:“回来了?”语气熟络,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比赛还顺利吧。”
“还行,对手比较菜,托学长的福。”璩多雨咧嘴笑笑,“走呗,边走边聊!”
不管他喜不喜欢叶珖,但拜托了别人帮忙,事后也总要来道个谢。
对这个建议叶珖欣然应下,依言继续提步前行,口中笑道:“实力足够的人,往往可以大方地把成功的理由交给任何人。”
没有什么露骨的夸奖,却让璩多雨听着十分舒畅。
他免不得在心里嘀咕:难怪这么多人会喜欢叶珖,果然,很会相处的艺术啊。
璩多雨心里舒爽,忌惮稍减,笑容也真了几分:“还没谢谢前几天学长的帮忙呢,没让我家的猫饿死。对了,我家院子看着也不大一样了。”
叶珖道:“没什么,陪猫玩了一会儿,怕它被虫子伤到,或者误食虫卵什么的,拔了几根草。”
璩多雨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为什么看起来不一样了,他看了眼叶珖侧脸,真心实意地感慨:“怪不得……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啊!”
叶珖不在意地笑笑,也不接这个话茬。
然后想到了什么,他脚步微顿,略略思考了片刻:“说起来……”
璩多雨疑惑:“什么?”
叶珖斟酌着措辞:“你家里的那位女性,不知道她……”
“——你见到她了?!”
他话音没落,璩多雨眼神就陡然一厉,倏地扭头,声音冷凝,又重复了一遍,“你见到她了?”
过于激烈的反应。
叶珖眸中微微一动。
他神色不变,态度依旧平和,温声解释:“嗯,意外见到了她,所以有些好奇她的身份。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顿了顿,又宽慰道,“我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寻常,又或者是对自己的情绪波动太过视而不见,璩多雨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皱眉打量了叶珖一会儿,似乎在探究什么。
半晌过后,璩多雨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姐,暂时借住在我家。”
“原来是这样。”叶珖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确实有猜测过,她或许是璩家的亲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并没有超出预料。
看他似乎是真的随口一问,不怎么感兴趣,璩多雨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在对方并不在意的前提下,他也有了解释的心情。
转瞬过后,他又开了口:“她性格有点怪,不太喜欢搭理人,学长不要介意。”
叶珖微笑颔首:“我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楼梯口,叶珖侧眸道:“就到这里吧,我去趟办公室,下次再聊。”
璩多雨也随意一点头:“行,你去吧学长,我也回班了。”
他挥手,“回聊。”
从后门进班回到座位,教室里一片吵闹。
前排戴着眼镜的班长正说些什么,璩多雨一句也听不清。
他听了一会儿,然后放弃辨认,直接抬腿踢了踢前边人的凳子。
一个男生扭头看他:“怎么了?”
璩多雨问:“班长说什么了?”
“哦,说家长会呢。”男生答,“上星期咱们不是月考完了才放假的么,小眼睛说这周五、哦也就是明天,让家长来开家长会。”
他又补了一句:“咱们这不是上了高中后也没咋开过家长会么,所以小眼镜还说,这回学校要求家长都得来。要是哪个学生没把家长叫来的,之后还要请家长呢!”
璩多雨嗤笑:“家长会都叫不来的家长,能被他们请来吗?蠢不蠢。”
男生沉重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璩多雨也不再多说什么,接下来是最后一节课,他要补觉。
一觉睡到放学,他收拾书包回家,半路拐去菜市场拣了点末班的菜。
晚上煮了碗大杂烩的汤,上头飘着几朵香菇。
璩多雨端着汤开灯的时候,璩知花正在画画。她裙摆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颜料块,拎着画笔在画布上涂着,很是沉浸。
他放下汤,一转身,看到她画布上暗灰的背景和纯黑的花,有些烦躁地从前往后捋了一把头发。
“我说……编辑之前给你写的信你到底看了没?你总是画这些东西,那是没办法帮你出版的。这些是换不了钱的!”
璩知花看向他,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璩多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地道:“编辑说了多少次了,画点阳光积极的东西,那才是能够出版能被选中做插图的。”
璩知花抿抿嘴,沉默垂下眼帘,手中画笔也停了。
见她这一副样子,璩多雨挑起嘴角,脸上是在笑,声音却渐渐没了耐心,“——算了,我倒是无所谓你画什么,随便你想画什么都行。但如果都是这种东西的话,下次就别让我替你去见编辑了,我也很忙的。”
他丢下几句话,不再多言,转身出了门。
来自璩多雨的,突如其来的怒火。
随着他离去,璩知花抬眼,色泽暗沉的瞳孔不安地晃了晃。
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被甩上的门,然后沉默着放下了笔,去桌边捧起了他端来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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