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顾星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转过拐角确认父亲看不到后,他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靠在墙上。
"没事的,有我在。"陆骁将他拉入怀中,感受到怀中人剧烈的颤抖。
"他会没收我的手机...禁足...可能还会..."顾星衍的声音闷在陆骁肩头。
陆骁捧起他的脸,额头相抵:"听着,三天,最多三天。我会想办法联系你。实在不行我就去你家楼下弹吉他,像《音乐之声》里那样。"
顾星衍破涕为笑,这个不合时宜的比喻让他心头一暖。但笑容很快消失了:"他不会让你靠近的...而且茱莉亚的选拔..."
"顾星衍。"陆骁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顾星衍点点头。
"那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陆骁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现在回去吧,别让你爸更生气。"
目送顾星衍走回办公室方向,陆骁的笑容渐渐消失。
————
禁闭三日。
顾家别墅的琴房内,顾星衍机械地弹奏着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从他回家开始,这首曲子已经重复了十七遍。父亲没收了他的手机,切断了房间的网络,甚至派了管家守在门口。
"继续弹,直到你记住什么是正事。"顾明远离开前冷冷地说。
窗外,暮色四合。顾星衍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思绪却飘向陆骁。他不知道父亲会用什么手段对付陆骁,也不知道三天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这种无力感比任何惩罚都更折磨人。
突然,一颗小石子击中了琴房的窗户。顾星衍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第二颗、第三颗接连敲在玻璃上。他悄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向下看——
陆骁站在庭院外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吉他。在他身旁,程野正拿着弹弓准备发射下一颗石子。更令人惊讶的是,林小宇居然蹲在顾家的网络箱旁,手里拿着某种电子设备。
顾星衍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夜风夹杂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陆骁对他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然后开始弹唱。不是浪漫的情歌,而是一首荒腔走板的《致爱丽丝》,故意弹得七零八落。顾星衍捂住嘴才没笑出声——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我很好,别担心"。
管家闻声赶来,陆骁三人立刻躲进树丛。顾星衍赶紧关上窗,坐回钢琴前继续弹奏。当管家狐疑地检查完窗外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
琴声依旧,但此刻的《革命练习曲》不再死气沉沉。顾星衍想起陆骁说过,肖邦写这首曲子时,也是怀着对祖国命运的忧虑和对爱人的思念。他的手指突然有了生命,音符如火焰般在琴键上跳跃。
门外,顾明远静静地听着琴声的变化,眉头紧锁。他从未听过儿子这样弹奏《革命》——不是完美的技巧展示,而是饱含情感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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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十七分,顾星衍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陆骁的信息简短得像密码:「后门,现在。」
他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从衣柜深处翻出那件陆骁落在他这里的牛仔外套。父亲去瑞士参加音乐节三天,管家也早已睡下,但顾星衍还是本能地放轻动作,像在进行一场秘密演出。
后门的锁舌无声滑开,夜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面而来。陆骁跨坐在那辆深蓝色川崎机车上,头盔夹在臂弯,冲他咧嘴一笑。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从乱翘的发梢到紧绷的牛仔裤,整个人像是从黑白电影里剪下来的画面。
"上车。"陆骁抛给他一个头盔,"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星衍接住头盔,指尖触到内侧——陆骁已经贴心地在里面垫了层软布。这个细节让他胸口发烫,比任何情话都更真切。
引擎启动的瞬间,顾星衍下意识环住陆骁的腰。机车如离弦之箭冲进夜色,风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仪表盘的蓝光映在陆骁手背的筋络上,随着换挡的动作起伏,像某种神秘的乐谱。
"怕吗?"陆骁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带着笑意。
顾星衍摇摇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收紧手臂作为回应。怕?他从小到大被保护在象牙塔里,连过马路都有司机接送。此刻穿行在午夜的城市街道,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危险,却又奇异地感到安全——因为身前这个少年宽阔的背脊为他劈开了所有风浪。
摩托车驶过跨江大桥时,陆骁突然加速。顾星衍的惊呼被风吹散,化作一声轻笑。桥索上的景观灯在视线里拉出炫目的光带,江水如黑色绸缎在他们脚下流淌。
"看那边!"陆骁指向右岸。
顾星衍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整座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正上演着灯光秀。无数光点汇聚成流动的银河,又变幻成钢琴键的模样,最后定格为一串跳跃的音符。
"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频谱图。"陆骁得意地说,"我拜托林小宇黑进控制系统设计的。"
顾星衍怔住了。这首曲子正是他第一次在天台为陆骁弹奏的。那时他们还不熟,他以为这个痞里痞气的转学生根本分不清肖邦和舒伯特。
机车停在南岸观景台。陆骁帮他摘下头盔,手指轻轻梳理他被压乱的头发:"喜欢吗?"
顾星衍说不出话。灯光秀倒映在他眼里,像揉碎的星辰。陆骁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变魔术般从机车后备箱拿出两罐可乐。
"我小时候常溜到这里。"陆骁拉开易拉罐,气泡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奶奶说,看够灯火的人,就不会被轻易诱惑。"
顾星衍抿了一口可乐,甜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从这里望去,整座城市如同巨大的音乐盒,每一盏灯都是一个音符。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没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该成为谁。
"陆骁。"他轻声唤道,"再带我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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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空荡的街道上飞驰,偶尔闯过红灯,像挣脱乐谱束缚的音符。陆骁专挑那些弯道多的路,每次倾斜车身时,顾星衍都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
"抓紧!"陆骁突然拐进一条小巷。
逼仄的空间让速度感倍增,顾星衍的膝盖几乎擦到墙壁。就在他以为要撞上尽头的水泥墙时,陆骁一个急转,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废弃的篮球场。
机车停在场地中央。陆骁关掉引擎,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铁网围栏外,一株野樱花树开得正盛,花瓣被夜风卷入场内,落在他们肩头。
"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陆骁躺倒在水泥地上,示意顾星衍也躺下,"初中的时候,每次和家里吵架就跑来这里。"
顾星衍学着他的样子躺下。从这个角度望去,樱花枝桠将夜空分割成碎片,星星像是从裂缝中漏出来的光。
"第一次打架就是在这儿。"陆骁指着篮板上一块褪色的污渍。
顾星衍侧头看他。月光下,陆骁的侧脸线条锐利如刀,但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忽然明白为何陆骁总爱带他体验这些"危险"的事情——不是叛逆,而是想与他分享所有构成"陆骁"的碎片。
"我五岁起每天练琴六小时。"顾星衍突然说,"如果弹错,父亲会让我重弹二十遍。"
陆骁撑起上半身看他:"所以你现在弹琴从不看谱?"
"不是。"顾星衍微笑,"是因为有次我发烧到39度,错把《月光》弹成《悲怆》,妈妈却夸我创造了新版本。"他顿了顿,"她去世后,我就把谱子全背下来了...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一刻。"
一片樱花落在顾星衍睫毛上。陆骁轻轻将它拂去,指尖流连在脸颊:"你弹琴的时候最美,像星星掉进海里。"
这个比喻太像陆骁的风格——浪漫又笨拙。顾星衍忍不住仰头吻他,尝到可乐的甜和风的凛冽。陆骁的回应温柔而克制,仿佛他是易碎的梦境。
"我会让你父亲接纳我的。"分开时,陆骁抵着他的额头说,"不是作为顾少爷的男朋友,而是作为配得上顾星衍的人。"
顾星衍望进那双认真的眼睛:"怎么做?"
"先考上大学。"陆骁数着手指,"然后找份体面工作,最好能买得起施坦威钢琴..."他突然翻身压住顾星衍,坏笑着补充,"当然,最重要的是证明我不会耽误你的钢琴事业。"
顾星衍笑着推他:"你现在就耽误我练琴了。"
陆骁捉住他的手按在头顶:"这才叫真正的耽误..."他的吻落在顾星衍手腕内侧,那里有长期练琴留下的薄茧。
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凌晨三点,童话故事里魔法失效的时刻。但此刻躺在冰冷的混凝土上,顾星衍却觉得比在父亲那间装满奖杯的琴房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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