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恒离开后，病房中一片死寂，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到窗边，眺望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满目怆然地咽下苦涩的泪水。
病房在六楼，跳下去不过两秒钟。
窗外的凉风吹得人骨头发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痛苦裹挟着她的思绪飞了很远很远……直到婴儿那清脆的啼哭发出，才将她走失的魂魄重新唤回到这人世间。
“裴叔叔，晚安。”覃年站在玄关，对着刚从衣帽间出来的裴棠弹了个飞吻。
裴棠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你这是上哪儿去？”
“没上哪儿去，我回去睡觉。”覃年看着他眼睛，身体本能地僵了僵。
裴棠纳闷，“我这里你不能睡吗？干吗回去睡？”
“……”覃年被裴棠盯得心虚，越发紧张：“我这不是怕我打呼，影响你睡眠质量吗……”
“……你不会是喝醉了，怕我真把你扒光了，发到网上吧？”裴棠迎上去，环绕住了他的腰，灵活的手指在他的后背游走。
覃年身子一僵，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不、不是的……”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不过摸了摸腰而已……”裴棠奇了。
他的目光往下移，没发现什么异常。直觉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上手唰地拉开了覃年的拉链，将他的外套往下一扒，粗暴地脱去了覃年里面穿的T恤，动作之迅猛，让覃年猝不及防。
半/裸的覃年就这么暴露在了裴棠面前，裴棠一眼就看见了覃年手臂上的伤痕，那伤痕明显没有被处理过，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裴棠眸色一沉，没等他发问，覃年就主动交代了：“这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碰？哪里能碰这么长的伤口？”裴棠才不相信他说的鬼话，这骗人的借口未免太拙劣了。覃年究竟在搞什么？医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他更加怀疑覃年有事瞒着他了。
裴棠知道他这么一问，覃年脑子里肯定正在构思别的谎言来欺骗他，他对覃年接下来构思的答案不感兴趣，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没得商量的口吻说：“转过去！背对着我！”
覃年脸上肉眼可见的不愿意，急忙说：“叔叔，我冷，把衣服给我吧……”
“转、过、去。”裴棠面沉似水，一字一顿，跟个喜欢**独裁的“恐怖分子”没什么两样。
他知道覃年是怕他的，也是听他话的。果然，覃年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反抗无力，当着裴棠的面，慢悠悠地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覃年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很像是人为掐的，这下答案很明显了，他指定跟人打架了。
他走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裴棠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覃年转过来，看起来像极了耷拉着耳朵的哈巴狗：“裴棠，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裴棠此时完全没心情听他说这些，他把衣服丢给覃年，“穿上衣服，跟我走……”
“去哪里？”覃年边往头上套衣服，边跟在裴棠后面跨进了电梯里，电梯一路下降。
去哪里？你都这样了能去哪里？裴棠气炸了。
他们来到车库，裴棠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覃年犹豫了一下，也钻了进去。
车直接驶入了肛肠医院。
覃年下车的时候看了看裴棠，那眼神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叔叔，这……”
“我看了一下，附近的小诊所都关门了，就肛肠医院最近，来这里是给你的伤口上药……”裴棠解释说。
值班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见到两个男人深夜拜访肛肠医院，表情无比从容，非常习以为常地问：“你们俩谁上药？”
他甚至没问上药部位和伤口是怎么导致的……
现在的医生都已经修炼到这种境界了吗，裴棠表示佩服，我国的医疗水平发展速度真是惊为天人。
裴棠把覃年往前一推，说：“他……”
男医生推了一下眼镜，从椅子上站起来，戴上了手套，往帘子后面一指：“脱了，上床上趴着……”
“上药干吗还要去床上？直接上不好吗？”覃年问。
男医生温和一笑：“我上药上了十几年了，趴着上药你省力气，我也方便……”
“让你趴着你就趴着……你难道比医生专业？”裴棠面无表情地说。
覃年没什么发言权，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上衣脱了，往床上一趴，表情就跟赴死一样。
医生带着棉签和药水过来，见他背上有伤口，眉头一皱：“你这是上哪儿的药？”
“当然是背上了……”覃年和裴棠同时说出口。
“原来是背上啊……”男医生尴尬地说，“等一下，我去重新拿药水……”
他话音刚落下，覃年和裴棠几乎在同时意识到了事情发展的荒谬之处。
男医生很快就拿好药水过来了，裴棠点了根烟，“小年啊，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出去抽烟，顺便买瓶水。”
“哎哎哎，你难道不应该深情款款地握着我的手，安慰我别怕疼吗？”覃年趴在床上，叫住了裴棠。
裴棠回过头，满脸幸灾乐祸：“这个时候就怕疼了？跟人干架的时候怎么不喊疼呢？”
“……”
“既然你要走，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覃年不占理，只好任由裴棠去了。
裴棠拿起覃年搭在凳子上的外套，从里面拿出手机，覃年的手机没上锁，一划就开了，他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故意神秘兮兮地逗覃年说：“你猜猜谁给你发信息了？”
“谁？”覃年瞳孔骤缩，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裴棠见覃年这副如此认真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他把手机丢给覃年，“逗你呢，没有人给你发信息……”
裴棠转身出门，覃年对着裴棠的背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拿起手机一看，一分钟前赵书恒给他发了条微信，内容是：小舅子，你就帮帮姐夫吧，姐夫真的凑不齐八十万。
这条微信，裴棠丢手机给他的时候究竟看没看见？
这太重要了！
他赶紧问男医生：“刚刚那个帅哥出去有没有一分钟？”
“我哪儿知道……”男医生正认真地给他上药，根本无暇顾及。
裴棠买完水，没有进去，他找了一处医院外面的台阶，坐下来抽烟。脑子里不断闪过覃年方才听说有人给他发消息时，脸上震惊的表情，其实根本就没人发消息，至少他什么都没看到。覃年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为什么会瞒着他呢？是有什么事不能给他说吗？还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还没发展到可以诉说一切的地步……
他对着头顶的万顷长夜，吐了口烟雾。
须臾，他感到肩上一沉，本能扭头去看，是覃年把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覃年在他旁边坐下，夺走了他手里的烟，“别抽了，你本来就比我年纪大，我真怕你死得比我早……”
“嘿，说什么呢，信不信我削你啊。”裴棠做出了要削他的姿势，“咱俩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呢。”
“是是是……我当然希望你能长命百岁。”覃年伸手搂住了他。
裴棠贼兮兮地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势要挣脱覃年：“别，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被人看见了怎么办？上万苏市新闻头条啊？标题：震惊！两基佬深夜在肛肠医院搂搂抱抱，动作不雅伤风败俗，影响市容市貌，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覃年没让他挣脱成功，更加搂紧了他，把他往怀里按，黏糊糊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看看这四周，乌漆墨黑的谁看得见我们啊……你也说了，这是肛肠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咱俩抱一抱又能怎么？就算不是黑夜也不是肛肠医院，就像上次我姐姐生孩子，走廊里人来人往，你不照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了吗？我们之间何时需要去在意他人眼光了？”
提到覃菲菲，裴棠不由自主想起覃年的伤，他问：“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别想瞒着我……”
“你看这月亮，好圆啊！”覃年往天上一指。
裴棠抬起头来，两只手粗暴地把覃年的脸扳正，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说：“别转移话题，回答我。”
覃年知道躲不过，只好交代说：“我跟我姐夫打架……”
“因为你姐生孩子你姐夫迟到了？”裴棠问。
覃年在裴棠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生孩子是人生大事，来晚了就是该打！”
裴棠叹了口气，“下次别冲动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放心吧，不是很疼。”覃年看穿了裴棠的心思，他牵过裴棠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吻。据他观察，看来裴棠没有看到赵书恒发的那条微信。
裴棠严肃地告诫他：“你下次要是再打架，我就罚你！”
“罚我什么？”覃年凑近他，坏笑着要把他就地扑倒，“一夜七次？一次两小时？还是一夜九次，一次四小时？你放心吧，你男人可塑性特别强，可以任意调整档位……可快……可慢……可温柔……可狂野……”
我算了一下，四九三十六，远远超出了一晚上的时间范畴，所以嘿嘿，咱小年哥持久性这方面没得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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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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