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盛谨言再度来电。
“这件事事先没有人给我报备，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即刻去公司查明情况……”
“盛总。”姜不凡打断他的话，“不重要了。如果之后盛意公关困难，我可以帮忙，但这次先毁约的人不是我。”
盛谨言沉默片刻：“抱歉，是我管理失职。”
隔日是工作日第一天，大多数上班族正饱受“节后综合征”折磨时，一条视频在网上激起千层浪：
【遭受性骚扰却被单位清扫，我化身保洁员寻求公道。】
视频发布者是一个只有几千粉丝的小博主，她以往的视频卖点都是「女生修家电」。
这个小博主正是姜不凡。
她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隐瞒，包括徐为和辰阳科技的名字，也包括徐为近两次对她的诬告。
并且她声明，她发这个视频没有任何诉求，只为开战，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视频火了之后，电话短信私信纷至沓来，有表达关心的亲戚朋友，也有问东问西的吃瓜群主，还有咒骂攻击的不明人士，这个不用猜，不是徐为就是他的同类。
骂的内容也没什么新意，都是她曾经背过的罪名。
姜不凡的爸妈当天原本在她外婆家拜年，听到晚辈说起之后，两人连外套都没穿就打车回了家，进门就抱着女儿痛哭。
“我可怜的宝，爸妈知道你委屈，但不知道你这么委屈啊！你怎么能连爸妈都瞒着呢？”
性骚扰事件发生前不久，姜妈刚因为一起车祸住过院，急得姜爸头发一下子都白了不少。
父母本身就是没有太大社会能量的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姜不凡压根不敢将实情告诉他们，只是在不同时间节点提了几句自己的新决定：
跟领导闹矛盾离职了；想趁着空档去专门学几个月家电维修；想开账号做自媒体；入职了盛意集团的后勤部。
虽然每一个决定都让这对中年夫妻万分费解，但两人的教育习惯是放养小孩，因此都没有对女儿过多干涉。
姜不凡反驳：“我没有瞒你们呐。”
就是说得不那么详细罢了。
“那你觉得自己坦诚吗？你回家了都开开心心的，是不是都跟我们装呢？”
姜不凡赶紧否认：“不不不，回家了是真开心！至于别的，我是怕你们难过嘛。”
“你是觉得我们现在不难过吗？一想到女儿受了一年的委屈，一年啊，做父母的一点忙没帮上，也没其他人给你撑腰，都在欺负你，我真是心疼死了！”
“也没有一年全在受委屈啦……”
“怎么不是一年，好好一个大学生，当保洁不委屈？天天看着欺负你的人逍遥自在，不委屈？到现在还在被人诬陷，不委屈？”
“后两条是有点，但当保洁还真不委屈，那些大姐对我可好了，尤其我们主管，特别照顾我，也没有心理压力，这半年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放松阶段。”
妈妈立刻不服：“得了吧，又哄我们！天天面对仇人，还放松呢？！”
姜不凡不得已花了很长时间好说歹说，才算安抚住了父母。
再一看手机，信息又一堆，她先跟华秋雨取得了联系。
华秋雨忧心忡忡：“你没有证据，舆论反噬怎么办？”
“没有性骚扰的证据，但我有别的料。”姜不凡冷哼，“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徐为社死。”
华秋雨好奇：“什么料？哪里来的？”
到这个份上，姜不凡也不再瞒她。
“我还在辰阳时，就找过私家侦探拍他，拍到了他出轨的事，貌似还找过色情服务。
“另外，徐为不是老去七楼半的楼道吸烟么，我在那儿的垃圾桶旁装了摄像头和窃听器，拍到了不少他的猥琐发言。他还语音教过别人怎么占女生便宜，手法跟当初性骚扰我时一模一样。”
“他有这些料，我一点都不意外。”华秋雨深呼一口气，“但你不能放出去！违法的！他如果告你，一告一个准！”
“告吧，侵犯名誉权，道歉赔钱呗，看谁损失更大。”
“事情如果闹得太大，很可能要负刑事责任的！你平常不是很清醒嘛，别脑子发昏好不好？”
姜不凡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才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他就像一坨狗屎，我手上明明拿着垃圾袋，难道还要让它一直熏着别人？”
华秋雨在电话那头沉吟：“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料交给盛总？”
“那我更怕他告我，毕竟我装摄像头的地方是他的地盘……而且这波肯定会影响盛意的股价，我估计盛意的股东股民都想劈了我……”
“那倒也是……”华秋雨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反应了过来，“那你就不能发这些了！假如盛意和徐为一起告你，你就完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急匆匆叮嘱：“总之先别发！我应该有个好办法！你先等等，好吗？”
姜不凡同意了，谁知这一等，她竟然等来了两份助力。
第一个是一段视频，姜不凡一眼认出拍摄地，是当初辰阳宴请徐为的包厢。
最让她震惊的是视频内容。
摇晃的镜头，喧闹的人声，一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脸猥琐油腻的笑。
——竟是当初徐为性骚扰她的全过程，从他不怀好意的靠近与劝酒，一直拍到她将徐为推倒在地引发了更大的喧闹才停止。
居然有证据。
居然有证据。
还是如此直观的证据。
姜不凡向盛谨言陈情时没哭，安慰爸妈时没哭，这时却止不住落泪。
怕被外面的爸妈听见，她窝在被子里，一遍遍静音重播视频，揪着被罩一边哭一边干呕不止。
到终于平静下来时，她才想起看看视频下面的文字信息。
「盛谨言：这是你需要的证据。因为拿视频前有约定，我不能说出视频来自哪里。但如何让它起作用，现在由你说了算。」
「盛谨言：抱歉，为盛意让你遭受的种种委屈。」
「盛谨言：过错难挽回，若有空，我们可以聊一聊赔偿事宜。」
姜不凡看着手机屏幕，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感动是假，盛谨言一定花了大力气，甚至是大价钱才拿到这段视频。
而在感动之余，她又有种无法抒发的愤懑。
她清楚地知道，不管是谁拍下的这段视频，对方都有藏私的权利，并没有帮她的义务。
可她仍然难过。
她花了近一年时间讨公道，却始终不知道有这个视频的存在；而盛谨言得知此事不过一个星期，就一下子拿到了关键性证据。
正义的执行力量到底是什么呢？金钱？权柄？
她觉得很疲惫。
折腾近一年没觉得累，这会儿却累得不行。
于是索性按灭手机，痛痛快快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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