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姜不凡先报了自己的住处，然后跟司机道谢：“要麻烦师傅多跑一程了。”
“不麻烦不麻烦。”
“姜不凡，有空的话，可以和我聊聊‘事实’吗？”说这话时，盛谨言侧头认真看向姜不凡，“那个与调查结果无关的事实。”
姜不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说道：“好啊，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盛总什么时候有空？”
“就今天吧，也快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现在？”姜不凡想了想，“唔，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改道去了盛谨言常去的一家餐厅，按他的说法，那里有小包厢，私密性更好。
其实对于姜不凡来说，私密不私密的没什么所谓。
这事她本就问心无愧，何况当初在辰阳早就闹得满城风雨，更别提她还找过警察、律师乃至私家侦探等等寻求可用的策略。
如果不是她后来意识到硬碰硬没用，她还能闹得更大。
点菜时，姜不凡翻了翻菜单又合上。
盛谨言不解：“没有想吃的菜？”
姜不凡摇头：“来之前，我主要想的是‘讲事实’，但现在我更想‘品美食’，然而‘讲事实’会很影响我‘品美食’。所以——我可以吃完再说吗？或者我们换一家咖啡店，喝点苦咖啡应应景也行。”
说是这么说，她其实有点不舍得走，语调里都带上了淡淡的遗憾。
盛谨言轻笑了一下：“先吃再说吧，我不催你。”
好耶。
姜不凡不挑食，便由盛谨言推荐了几个菜。
味道确实不错，她也果真吃得很专注。
而盛谨言早她许多放下了筷子。
“这就吃饱了？”
“嗯。”
“有胃病是么？”
盛谨言应该也懂她抛的梗，颇有些忍俊不禁：“别多想，只是早饭吃得晚而已。”
“哦。”
等吃完后，盛谨言又叫了一壶热腾腾的花茶，姜不凡才开始自己的讲述。
她讲得很细，包括那晚徐为如何以敬酒为名来到她旁边，如何借着酒劲歪倒在她胸前，站起身时如何将手摸到了她的**部位，最后又如何被她推倒在地。
每一个细节她都回忆过无数遍，复述过无数遍。哪怕到头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记住了。
“我当场就报了警，可是警察来了之后，在场的都说只看到徐为被我推倒在地，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看到。不巧那天也是在一个包厢，里面没有监控。”
盛谨言的脸色很严肃：“按你所说，如果那天是在宴请徐为，那他就是整场饭局的中心，应该有很多人的视线放在他身上才对，不是么？”
“就像一个天平，一端是我个人的权益，另一端是和盛意的合作以及不菲的提成，只是取舍的问题。”姜不凡早就走过了愤愤不平的阶段，这会儿的表述便显得格外平静。
这份平静似乎反倒让盛谨言有点无言以对了，他最终只拎起茶壶，给姜不凡添了一点茶水。
姜不凡继续讲述，讲述她为了给自己讨公道所做的努力。
她给盛意HR写过投诉邮件，但最终邮件被转到了徐为那里。
她去找过不止一个律师，但都直言缺乏证据没有胜算。
她甚至打过电话给徐为，试图引导他承认性骚扰，并进行录音，但一次都没能成功。
徐为对这种事似乎很有经验，从来不会被抓住话柄。
之后便是姜不凡被开除，与前公司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扯皮。
“后来的这些事都是明面上可以查到的，我无法证明性骚扰确实发生过，但我也自信一点，没有人会以如此不利己的方式去诬告别人。”
盛谨言的神情仍然带着几分凝重，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来盛意，与这事有关吗？”
“当然有关。”姜不凡认真看着他，“我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却始终一无所获。我不能让从前的代价白费，我更不能在知道有一个烂人会伤害更多人时，还听之任之。”
盛谨言轻轻摩挲着茶杯：“或许此时的夸赞会不合时宜，但我仍想说，你做保洁，的确是一种屈才。”
姜不凡自嘲笑笑：“我不做保洁时，也被屈得厉害。”
“如果一个烂人在我的管理下长久安然，甚至长久作恶，我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盛谨言的语气显得郑重而又真诚，这让姜不凡多了一点欣慰，哪怕下一句对方就转了话头。
“你来盛意已有半年，又与徐为近距离接触过，最近又关系恶化，想必是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作为盛意如今的责任人，我想恳请你，在对付徐为时，可否考虑一下对盛意的影响？”
姜不凡反问：“那盛意能为我做什么？”
盛谨言掷地有声：“公道。”
“你说的？”
“我说的。”
姜不凡略作思索，点头同意：“我只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请让我看见盛意的诚意。”
“我保证。”
然而年后还没到上班时间，姜不凡就接到了盛意HR的电话。
对方的态度不怎么好，语气生硬地阐述了一件事：
采购部少了一份很重要的内部报价单，很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好几项产品发布。
调查监控显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过采购部办公室的编外人员只有姜不凡。
鉴于徐为之前的举报，姜不凡在公司系统中算是留有案底，所以她需要再度接受HR的调查，希望她能配合。
姜不凡压根没与对方多说，直接挂电话拉黑。
她给盛谨言发去信息：盛总，你的保证失效。我最后的诚意，是提醒你一句，让盛意的公关部尽快做好准备。
盛谨言很快打来电话，姜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盛总。”
那边顿了一下：“你在哭？”
姜不凡抹了一把眼泪：“生理反应，我很生气时会忍不住哭。”
“我这几天陪父母在国外，现在还在机场，对国内的信息接收有延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姜不凡拒绝：“我可以不说吗？我不想让自己更生气。”
盛谨言也不勉强：“先等我五分钟。”
说完便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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