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你走。”
姬游的语气,像小孩子撒泼耍赖那般,蛮不讲理。
在南荣珞离开前,姬游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依赖一个人。
明明她,是最好的武器,他却舍不得再利用她半分。
他只想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相拥而眠,慵懒惬意。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受到,几分存活于世的乐趣。
明明知道,让她远离皇宫,远离自己才是最好的安排,可等人走之后,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没有她,他只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而已啊,为什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煎熬与乏味?
等南荣珞再出现在他眼前时,落在他胸口的坚冰,才开始一点点的融化,化为一股股暖流,顺着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的全身,都充斥着难以言表的喜悦。
他说:“孤,给过你机会的。”
我给你机会,让你逃,让你离开,是你自己回来的,你是自愿回来的,所以,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南荣珞还在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偷笑片刻后,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道:“哎,对啊,本来可以去江南游玩一番的,现在又得回来陪.睡了。”
姬游将南荣珞的身体拉得更近了一些,呢喃道:“你后悔了?”
南荣珞还没回答,姬游却自顾自地嗤笑一声,“如今你后悔也没用了,你走不掉的。”
南荣珞忍不住笑出了声。表面杀伐果断的一国之君,也只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孩罢了。
“你笑什么?”姬游就着埋头的姿势,十分不满地询问了一句。
南荣珞却笑得更开心了,“笑你可爱啊。”说着,还伸手去掐了掐姬游的脸蛋儿。
她原本以为,这样轻佻的动作,会得到姬游的反抗,可姬游竟是乖巧地维持着半抬头的姿势,任由她对自己的脸为所欲为。
南荣珞变本加厉地摸上了姬游的头,心满意足地薅了两把,就有点心虚了,抬着手望着姬游白皙的后颈,不敢再放肆。
“继续。”姬游在南荣珞停下动作后,说了这么两个字。
“嗯?”南荣珞感觉自己没听清,瞪圆了眼睛,听到姬游又重复了一次,“继续。”
“好!”南荣珞答得十分爽快,乐呵呵地就开始下狠手蹂躏姬游的头发,越揉越用力,最后甚至都把他的束在脑后的发髻揉散了,还不肯停手。
“停!停!”姬游忍无可忍,耸着肩膀顶开了南荣珞的双手,这才将头抬起来。
泛红的眼眶,微微上翘的眼尾,姬游正摆着一脸的不高兴瞪着她,南荣珞却一点儿也不知收敛,捂着肚子笑得前翻后仰。
没办法啊,太好笑了,鸡窝头的皇上,这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光景。
南荣珞笑得越发嚣张,姬游的脸也黑得更深了,半晌,南荣珞才终于在姬游的怒目中敛住笑容。
她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而后试探性问道:“要不,我给你重扎?”
“扎。”姬游答得干脆。
南荣珞将他的身体扶正之后,自己站起来绕了一个圈,跪到了姬游身后的蒲团上,将那根金色的发带取下,用五指做梳子,一点点将他的头发收拢。她不知道古代男子该如何束发,迟疑片刻后,就只是用发带给姬游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就算结束了。
“好了。”南荣珞收手正欲起身,姬游却直接后仰,倒在了她的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南荣珞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顺势将他抱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累了吗?”
“嗯。”姬游轻声回答,人又往南荣珞怀里缩了缩。
为了能将人抱得更稳一些,南荣珞将手从肩膀上往下滑,指尖却在触碰到姬游的手臂时停住了。
隔着薄薄的蚕丝内衫,她摸到了厚厚的布料。她的目光在姬游的身上游离,这才发现,不仅仅是手臂,肩膀上,腰腹间,甚至还有大腿上,都绕着一圈一圈的纱布,只是因为姬游外面穿着与纱布同色的内衫,又批了一件长长的深青色绸缎衣,南荣珞才未发觉。
南荣珞的胸口隐隐作痛,她伸手握了一下纱布缠绕的地方,姬游的手臂便不自觉了缩了一下,眉毛也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弄疼你了?”
姬游只是摇摇头,依旧闭着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南荣珞一手揽着姬游的腰,害怕再碰到伤口,只能曲曲地搂着,另一只手则摩挲着他手腕上缠的绷带,心疼不已。
以前,南荣珞在做饭的时候,手指不慎被菜刀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即使,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伤口,也许用不到几天便会痊愈,她也会觉得非常疼,非常难受。
那个时候,她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捧着她受伤的手指,替她吹吹,用严厉的语气指责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而后,又会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上创可贴。
可这些,都只是她的想象。
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她受伤的时候安慰自己。
哪怕,只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伤口。
她只能默默地捏住手指,忍受着疼痛,待痛感过去之后,一个人清洗伤口包扎,然后,再看着砧板上切到一半的土豆发呆。
所以,南荣珞很明白受伤之人的软弱,他们并不是不需要关心,只是寻不到可以关心他们的人,所以才故作坚强。
如今,姬游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他该流了多少血,他该有多疼啊。可他现在躺在自己的身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疼”字。
因为他是帝王,他不可以有弱点,更不能有软弱的时候,所以,他只能背着所有的人,来到万祖祠寻求最后的安慰。
南荣珞忽然开始责怪自己。
穿越前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人,为什么连一个十四岁小娃子的心思都看不透,反而因为他的一句话,对着他生闷气,还故意躲着不见他。
明明在姬游最需要的自己的时候,她却没有在他的身边。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姬游忽然扭了一下胳膊,挣开了南荣珞的手,眼睛倒还是闭着,似乎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十分惬意。
南荣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开始往姬游肚子上的伸去了,顿时耳根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伤口……”南荣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伤口还痛吗?”
姬游蹭蹭她的脖子,道:“不痛了。”
见着了你,便哪儿都不痛了。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跪坐在万祖祠中。也不知是坐了多久,南荣珞才猛然想起,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
她拍了拍姬游的肩膀,道:“好了,起来了,我们该回去了,夏公公找你都找疯了,再不回去他该着急了。”
姬游这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仰头望着南荣珞,回答了一个字:“好。”
南荣珞站起来揉揉膝盖,嘴里还呜呜地呻.吟了两声,毕竟坐在地上那么久,还被姬游当做靠枕,腿自然是酸得不行。
姬游起身极慢,甚至是撑着矮桌,在南荣珞地搀扶下,才慢慢站起来的。
“能走吗?”南荣珞看着姬游浑身脱力,嘴唇泛白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姬游答得很肯定:“无事,走吧。”
可两人刚没走出去几步,姬游便一个踉跄往前冲了过去,还好南荣珞一直扶着他,才没有让他摔倒在地。
“要不,还是叫人吧……”
姬游却十分坚持:“不。”
也许是想继续保守密道的秘密,又或许是小皇帝觉得,自己这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比较落面儿,所以坚决不愿意叫人。
如果是平时:小孩子任性怎么办?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可惜,同样的情况,在面对受伤的姬游时,南荣珞只能摇头叹气:能怎么办?宠着呗,还能扔了不成?
她松开了姬游的手,背过身去,弯腰蹲在他的身前,扭头说道:“上来吧。”
姬游睁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僵在原地,半晌才明知故问道:“你,要干嘛?”
“背你啊。”南荣珞答得理所应当,负在背后的双手跟着动了动手指,一副“赶紧上来”的欢迎姿态。
“不需要!”姬游拧着眉毛推了南荣珞的肩膀一把,自顾自地又往前走。
南荣珞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原地“啧”了一声,便冲上去,将人直接拉到了自己的背上,甚至威胁道:“不准动!再动我就从这里大喊着冲出去,让外面的侍卫看看当今皇上的狼狈模样。”
如此一说,姬游当真不再在挣扎了,只是死死地抓着南荣珞的双肩,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掉下去。
对于内里二十多的南荣珞来说,姬游确实不算很重,即使是她现在这副稍显青嫩的身体,也完完全全背得动他。
为了不显得太轻浮,她并没有将手放在姬游的屁股下,而是用手臂勾着姬游的膝盖弯。这不勾还好,肉肉相碰,南荣珞这才感觉到,姬游浑身真的是没什么肉,就连这大腿,也只是骨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肉皮,摸不到一点肉.感。
不行,挑食果然还是不行的。南荣珞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喂养小皇帝,让他长得圆润一些。
一国之君,总还是要有点儿斤两才能镇得住场子,一副弱不禁风的皮包骨模样,怎么看也不会有王者之气的!
“不要乱摸!”姬游略微生气的一句话,带着湿润的水雾,落在了南荣珞的耳边。
南荣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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