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池舟分不清他此刻死了没有。
颈上的窒息感一直伴随着池舟,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真不好受……上吊寻死应该就是这般。
所以池舟不明白那些上吊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死法,更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临死之前和最亲的人道过别,池舟倒没有什么遗憾了,就是觉得这么死去,太过于难看。
也太……丢人了。
不知不觉池舟又想了不少,等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想事情,他又最后再冒了出来一个极其残忍的事实。
——他现在是在替萧沉渊受死啊!
他用的是萧沉渊的身体,疯女人要报仇的对象是萧沉渊,可他是池舟啊!
……敢情他是成了萧沉渊的替死鬼了!
池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若是有机会活着,定要让萧沉渊好好补偿他替他受过的苦!
眼下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
池舟浑浑噩噩漂浮在虚无间,慢慢的,他好像能够喘得上来气了。
再后来,池舟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力气似乎松了些。
他当即如同离开河流许久的鱼,刚获得一点水,便是伸着头拼命去呼吸。
池舟小口小口吸着气,虽然不多,但已然足够告诉他刚才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
脖子前的禁锢当真在渐渐消散了,他的五官也开始逐渐感受到外界的环境。
些许光争先恐后涌入眼底,乍看着还有点刺眼。
耳朵边疯女人的狂笑还在持续,依然吵闹得很。
十指也能够不太明显地弯曲活动,尽管被压得有些麻。
世间的色彩和声音一点点重新回到了池舟身体当中,池舟百感交集,都汇聚成了重生后的感慨。
他没死!!!
池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贪恋人世间。
凡尘中美好的事物数不胜数,他都未曾看够,怎么舍得就此离开?
池舟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疯女人的样子在他的正上方慢慢显现出来。
不过余光还是有些模糊,只能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模样。
干枯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脸上的皮肤很白,在头发的晃动中若隐若现。
疯女人还是在笑,卸了些劲或许是掐累了,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下。
有了感觉,池舟又判断出了女人的手虽然有力,但是很瘦小,上面还有粗糙的纹路。
疯女人的全部思绪都集中在手上,只有一个要把人掐死的念头。
长时间的用力让她消耗了不少力气,没感觉到手下猎物在挣扎了,她的腿脚就慢慢松懈了下来。
趁着这个漏洞,池舟手底下也开始摸索着往上移动,试图从中逃离。
当疯女人的腿彻底顾不住池舟的手时,池舟的双手也顺利脱离了她的掌控,来到自己的胸口两侧。
他稍微运了运气,确保能足矣挣脱疯女人的钳制。
池舟以防万一,眼睛早已像被掐住那时闭了起来,只留出一条小缝,轻易不会叫人察觉。
池舟一边观察着女人的动作,一边等待出手的时机。
天空仍黯淡无光,池舟很快适应了半明半昧的环境,捕捉到了疯女人因疲惫而分神的一瞬间。
池舟立刻抽了出他的手,用尽全力去推开脖子上的那双手。
在即将碰到疯女人的肩头时,池舟正准备发力,耳边疯狂的笑声突然变成一声刺耳的尖叫。
池舟手一抖,终于看清了疯女人的脸。
她的脸惨白得像张纸,五官却出乎意料的格外清秀,不像疯病多年的人。
——如果忽略掉她此刻瞪大的双目。
池舟觉得她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时间竟连掐他都忘了,两手顿时撤走了力气,软绵下来。
垂着头呆呆地不知在看什么。
惊叫声只有短促的一下子,后面不等池舟推她,她就自己撒手了,坐在地上蹬着腿向后退了退。
池舟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脱离了虎口。
——准确来说是被要杀他的人放过了。
……
从池舟身上离开,疯女人难得安静了起来,不过嘴巴里还是在嘟囔着什么,池舟听得不真切。
他自己刚刚也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自身都难保了,旁的他没什么心力去多关照。
伴随脖子上的挟制彻底消失,受过刺激的喉咙立马有了反应。
池舟立即捂了上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池舟捏着脖子疯狂地咳嗽,都难以缓解那里火辣辣的疼痛,比起怀崽时的胎动有过之无不及。
他最后咳嗽咳到干呕,差点把心肺给呕出来。
四周空空荡荡的,一边是他在拼命干呕,一边是疯女人在低声念叨。
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池舟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精神稍微恢复了点,池舟才腾出空,认真地看了看那位女子。
先前极度疯狂的女人此刻如同垂暮的老者,颓废地坐在杂草上。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在看,也不晓得在看什么。
乌拉拉的话池舟还是听不懂,偶尔还会溢出掺杂着不明意味的笑。
这样的情况,池舟也不好搭话。
后来这个女人笑着笑着,快要笑到泪都出来了,依然看都不看池舟一眼。
池舟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感到自己可以站起来了,想过去扶她一把。
女人却在他将站起来的瞬间,也摇摇晃晃地用手撑着身体爬起,竟然比他还快一步。
她站起来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亦步亦趋走出了池舟的视线,迅速消失在昏暗当中。
一切快到让人认为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池舟撑在身侧的手在原地撑了半晌,又再次坐了回去。
他太累了。
池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情况,若不是、若不是他身上的龙袍领口在那场混乱中被扯开了,池舟也怀疑他是不是走进了什么迷雾森林,经历的都是迷雾制造出的幻境。
随着女人的离开,不久,头顶上的天色神奇般地由暗变亮了。
拨云见日的一刹那,池舟微微眯起了眼。
光打在池舟的脸庞,他第一次体会到重生的感觉。
活着真好啊……
……
“陛下——陛下——”
池舟坐着缓神的时候,隐约的呼喊声从他来时走的那条路渐行渐近,听着马上就要到了。
池舟眨眨睫毛,慢慢低下头打量他现在的处境。
……有些一言难尽。
他代表的是萧沉渊的形象,要是让人看到……
池舟迅速动手去整理衣袍上凌乱的领口,将褶皱一一抚平,又伸手去够滚落到不远处草地里的冕冠。
他抱着冕冠打算起身再戴,动了动腿直接感到腿脚一阵酸麻,让他猛地止住了动作。
“嘶……”
池舟顿时梦回怀崽腿抽筋的日子,着实难受得不愿动。
看到就看到吧,反正看到的又不是他池舟,这会子真正不舒服的可是自己。
他替萧沉渊受了这一难,如今歇歇也是应当。
池舟索性放弃了挣扎,等着人前来找到他。
……
“哗啦——”
很快有人拨开了长在路上的树枝,探头过来。
“哎呦!”小涂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陛下您怎么坐在了地上?奴才扶您起来!”
说罢大声招呼着跟在他后面的侍从,让他快点过来。
“朕……”池舟毫无负担地继续坐着,胡诌道,“走累了,坐下歇歇。”
小涂子:“……”
陛下您可真会找地儿歇,马上就到皇宫里的禁地了!
而且这坐在地上,像什么话呀!
“奴才有错!没有跟紧陛下,请陛下责罚!”小涂子立马跪下向他请罪。
池舟不习惯总有人给他跪来跪去,开口让他起来:“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小涂子这才战战兢兢起身。
侍候在他暄和宫里的侍从也从小路跑了过来。
侍从拐弯过来一见到池舟,惊呼:“陛下!您怎么坐到地上了!”
池舟:“……”
小涂子:“……”
侍从感到气氛不太对,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再朝陛下那看了一眼,登时意识到——
他看见了这样一幕,不会被陛下暗杀吧?
池舟听不见他的想法,只感受到自己的腿脚基本上已经不麻了,吩咐他们赶紧过来扶他。
小涂子和侍从赶忙小跑过去,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伸出手,两人合力将池舟从地上搀了起来。
小涂子将十二旒冠冕重新戴回到池舟的头上,又替他整理了整理龙袍,继续搀扶着他走路。
边走边说:“陛下,轿辇已经备好了,就停在不远处,很快就能到暄和宫的。”
池舟讶异地扭过头。
没想到这个看着不大的小孩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是贴身伺候萧沉渊的人。
他点头,说:“你还挺机灵。”
“谢陛下夸赞!”小涂子笑嘻嘻。
池舟这回很听话,不再乱跑了,安安生生坐了轿辇回去。
一路上,他记下来行进的路线,总算把怎么到暄和宫给记住了。
回去途中畅通无阻,轿辇稳当地来到暄和宫附近。
刚拐弯走到暄和宫正门外的路上,屋里不可忽视的呵斥声径直入了池舟的耳朵。
“你就是这么和哀家说话的?跪下!”
池舟头晕目眩,闻言登时站起了身子,还好扶住了扶手没至于跌落下去。
什么情况?这这这…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
“不跪是吧?”池舟没听到萧沉渊说话,又再次等到了太后严厉的声音,“来人!把他给哀家按下去!”
池舟一个头两个大,直接跳下了轿辇,大步飞奔向暄和宫内,同时扬声大喊: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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