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台阶之上,吴公公恭敬地站在门口,扶尘搭在小臂上,妥贴地垂落下来。
常年鞠躬弯腰,使得他有些驼背,衣襟笼罩在他身上也掩盖不了。
在他身后,小李子弓着腰,手里举着一方案牍,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不少奏折。
乾清宫一向冷清,没什么宫女,有一两个太监也都是做些杂活,寻常时间不能进入内殿。
一名小太监正在院内打扫,瞧见吴公公来了,急忙扔下扫把走到门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吴公公。”
小太监俯身埋在地上,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他的肩膀在瑟瑟发抖。
吴公公可是司里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他的性命都只是吴公公一句话的事情,他如何能不怕?
吴公公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有些明显,却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俊秀。
从模样来说,吴公公绝对是宫内模样上好的太监。
“不用跪我,在乾清宫当差,给皇上办事最重要,礼仪都是细枝末节。”
小太监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低着头诺诺应声,“是。”
吴公公往宫院扫了一眼,“皇上可在宫内,我来给皇上送折子。”
这些都是内阁大臣写好,他批红后送过来的。
按照惯例,他批红之后,都需要经过皇帝过目检阅,才能生效。
小太监道:“皇上不在。”
他试图机灵一些,“公公把折子交给小的吧,小的送进去。”
吴公公笑着摆手,“哪里要麻烦你。”
吴公公这般好说话,倒是让小太监有些不解,如此慈眉善目的吴公公,怎么就成了其他太监眼里恐怖的存在?
周南行从宫殿内开门出来,他换了身便装是要出宫,走到门口瞧见站着的吴公公停下了步子,眼神中是一丝探究。
吴公公知道周南行一向少言寡语,主动弯腰作礼,道了一句,“指挥使大人。”
周南行点头,“来此所为何事?”
吴公公指了指身后的小李子,“我来把折子送过来。”
周南行道:“跟我来吧。”
他领路走在前面,打开书房的门,站在侧边指着房中央那一张大方桌,“放在那里就可以。”
桌子堆着不少折子,但是基本没有怎么碰过,吴公公送过来是什么样子,拿走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子。
他亲手将小李子端着的案牍上面的折子拿下来摆放在一个角落,再将上一次拿过来的折子放到案牍上,以此进行了一次更换。
等忙完了,他走到房门前,对着门口的周南行道谢:“多谢指挥使大人。”
周南行点点头,迈步离开。
出了乾清宫,吴公公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里面,扭头问着身后的小李子。
“小李子,举着案牍重不重?”
小李子肩膀发酸,却只道上一句:“不重。”
吴公公笑了一声,“逞能。”
小李子这才如实道:“是有些沉,身体不如之前了。”
毕竟是挨了一刀的人,力气比不上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岁了。
吴公公在拐角处停下,想了想,“你还记得今年新进来的那个小太监吗,眼角有一颗痣的,做事还算稳重,他被分到了哪个监?”
太监入宫时需要进行考核,吴公公无事时去看看,倒也能看见一两个好苗子。
小李子在脑中回忆了一会,才道:“印象里面是直殿监。”
“那就去直殿间看看。”
小李子跟在吴公公身后,试探着问道:“公公是打算再收一个儿子吗?”
吴公公回首扫了他一眼,“是你,你需要儿子。”
*
齐君赫一本正经地回答“平日不爬”,使得苏琬琬有些无奈。
苏琬琬哪里管他平日爬不爬,只是催促道:“你快回去!”
若是露水醒了瞧见他,不知道又该如何解释。
齐君赫调整了自己倚坐的动作,似乎真要顺着苏琬琬的话离开,只是下一秒,他从墙头跳下来,手心向前似乎是要握苏琬琬的手,却将苏琬琬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齐君赫瞥了一眼自己落空的双手。
苏琬琬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走到院子门口边上,将门打开。
“你快走。”
齐君赫沉默地看了苏琬琬一会,然后在苏琬琬注视下,扭头往着西厢房走去。
苏琬琬心头一跳,小跑着跟上齐君赫,在他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拉住人的袖子。
苏琬琬使了些力气,齐君赫没想到苏琬琬敢靠近,还会拉自己衣袖,于是本就宽大的里衣,从领口处被苏琬琬拽下来大片衣襟,露出白皙的皮肤。
上面有一道浅红色的抓痕,是谁抓的不言而喻。
苏琬琬手下的力气没松,只是选择性地忽视他裸露出来的部分。
咬着牙问:“你要做什么?”
齐君赫走了几步,显然精神好上不少,脸上带了些气色。
抬手揉了揉苏琬琬的头顶,苏琬琬抓着他衣袖的手也被带的抬起来,略微摇晃。
若是远处看来,简直像是在撒娇。
齐君赫的声音带了些沙哑,“我进去看看罢了。”
苏琬琬表示拒绝,“不可以。”
旁边的房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窗子被人从里撑开,露水的手一闪而过,紧接着脚步声逐渐靠近房间门口。
电光火石之间,苏琬琬脑子一热,直接抓住人手腕将人拉进房间,然后飞速转身将门合上。
就在她关门的空挡,一双手从两侧换过苏琬琬的腰,然后由松到紧将人搂住。
齐君赫的脑袋埋在苏琬琬的脖颈之间,感觉鼻尖划过对方肌肤时最亲密的触碰,他情难自禁地轻轻吻了一下。
“不是想看房间,只是想你了。”
“所以,不要赶我走。”
苏琬琬被齐君赫的动作弄得脑袋一阵阵发晕,却还得留意着门外的情况。
露水开门后在打量了一圈院子,却没有看到人。
本来听见声响,以为小姐已经起了的。
“这门怎么是开着的?”
她走到大门前,将敞开的门关上,又转身走到苏琬琬房间门口,低声试探着问道:“小姐,你起了吗?”
就在房门后面的苏琬琬吸了一口气,压平语气,“方才起了的,觉着困打算再歇息一会。”
露水打了个呵欠,觉得小姐这样再正常不过。
“那我先去做几个馒头,小姐醒了来吃。”
苏琬琬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回话。
等到露水走后,苏琬琬才凝聚起所有精力去对付自己身后的人。
苏琬琬试图去掰开箍在腰间的手,奈何力气差了些,只能在嘴上在用些功夫。
“齐君赫,你放开我!”
齐君赫将埋着的脑袋抬起来一点,“叫我齐铮。”
声音尽是懒散,“不要生气,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我都会说。”
他是在给苏琬琬一个问自己为什么消失了三年的机会。
苏琬琬安静片刻,一切早就过去了,早就被时间冲散了。
即使她问了,齐君赫解释了又如何?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无视这三年的事情吗?
还是齐君赫认为,自己还会像三年前那样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他虚伪的骗局?
苏婉婉冷声道:“现在不是三年前,这里也不是县城。”
齐君赫却没松手,他浅笑了一声。
这笑声落在苏琬琬耳里,很恶劣。
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显然齐君赫的头疼还没有完全过去,他依然病着,甚至神志不清。
苏琬琬侧过头,两人的嘴唇浅浅擦过,苏琬琬如他所愿喊他,“齐铮。”
然后在齐铮怔愣的空挡,转身将人推开,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
对皇帝动刀会连累张开羽和露水他们,苏琬琬只能将刀口对准自己,看着齐君赫,“不许过来。”
她真的是气疯了,也拿这个皇帝没有丝毫办法,才无可奈何地把刀口向自己。
齐峥站在她身前两米的距离,眼神暗沉下来,声线发冷。
“周崇还没死,你怎么会舍得死?”
他又想起什么,“周崇死了,你也不能跟着去死。”
至少他不允。
苏琬琬捏着刀没有动,但是心下却不得不承认,齐君赫说得没错。
她现在舍不得死。
齐君赫眉头皱起,像是在按捺自己情绪,他对着苏琬琬伸手,手腕上的尺骨突出,微微泛着红。
“过来。”
苏琬琬哪里肯应,站在原地不动,一双杏眼盯着他,小心维持两人的距离。
可是齐君赫不讲道理,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握她捏着刀的那只手。
苏琬琬手中捏着匕首,却没有用处,只是堪堪往后走了两步,就被擒住手腕。
可是齐君赫没有将匕首夺过来,他一手挽过苏琬琬的腰,自己站在她身后,另一只手则继续扣住苏琬琬捏着刀的手,手把手带着苏琬琬手里的刀。往身侧斜刺过去。
齐君赫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常备着刀是好事,可以护着自己,但是不会些技巧也不行。”
两人的身体不过咫尺之遥,偶尔的接触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不免让空气中生出些许暧昧,哪怕是苏琬琬都觉得脸色发烫,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
“混账,谁要你教?”
扣住腰间的手将人往上提了提,苏琬琬被迫面向里屋,手中的刀被齐峥控制着指向里屋的物件。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张开羽送给你的?”
苏琬琬挣扎着,“所有,所有都是。”
齐君赫扬眉,握着手腕的掌心用力,本来握在苏琬琬手里的匕首突然射了出去,立在桌案上的黑色香炉被击中发出刺耳的声音,翻倒摔落在地上,落了一地的香灰。
苏琬琬愣了一下,气得转身一口咬在齐君赫的肩膀上,愤恨的声音不甚清晰,“齐君赫,你简直有病。”
齐君赫两手环着苏琬琬的腰,“等会我派人送个更好的给你。”
肩膀上传来真切的痛意,他弯出一双笑眼,弓起削瘦的腰身,心情颇好地问道:“牙齿不疼吗,别咬肩膀,咬脸吧。”
苏琬琬猛地松牙,将人推开。
真的是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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