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甘霖院像过年了一样,虽然战斗了好几场挺累的,许多人却激动得睡不着。
燕窝炖上了,人参鸡汤预备下了,甚至还在库房翻到了一盒虫草。沈榶规划着:“等全城禁封解了,上外头买只鸭子来和虫草一起炖了,给公子好好补补身子。”他看着大公子瘦得细条一样的手腕,满目的心疼——啊,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野鬼正就着小碗的手吃燕窝,他本不喜欢虫草,看见那样子就有些发毛,世间又不是没有别的补品,何必勉强自己?可这会儿看着这圆脸小侍从盯着自己的手腕,满目的疼惜快要溢出来,心里竟莫名软了一块,没有拒绝,只说:“何必去外面弄?再去厨房抢就是了。”
一旁的小碗也满面赞同。
沈榶:“……”你们都上瘾了啊?
他支支吾吾道:“等禁封解了,伯爷和柳姨娘就回来了,就没那么好抢了。”到时候再去抢,少不得要对上柳姨娘本人,乃至福昌伯。沈榶虽然爱发疯,但还算谨慎,只发自己能力范围内的疯。现阶段顶着小碟的身体,打打小怪就算了,大家都是仆人谁比谁高贵?对上柳姨娘就未必能全身而退了,沈榶并不想越级杀boss。
他不愿做没有十全把握的事。他曾经在任务世界,因此失去过很重要的东西。
除非……到时候自己回到了大公子的身体里,倒还能一战。沈榶又瞄了一眼野鬼,不过那时候,你就吃不上虫草鸭了。
想到这儿,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软不忍。这好歹也是个并肩作战过的伙伴呢,不知道被赶出这具身体后,又会去哪里飘荡,是否真的会沦为孤魂野鬼?虽然这身体本就是自己的,归于原主是应当,沈榶却仍语气软了两分,别别扭扭问:“公子这两日还想吃什么?我想办法抢……弄来。”
小碗在一旁疯狂举手:“带我带我!”
野鬼笑了一声,却没说自己想吃什么,而是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封信,已用蜡封好了,上面还印了一朵浪花样式的蜡章。递给沈榶道:“你们院子里,也就你还算有主意。这信你拿着,这几日留心着外面,一旦解禁,立刻将此信送去城东海棠巷华统领府。”他顿了顿道:“届时……我不知道是否还清醒,也不一定还记得今日之事,但你只要把这封信送到,便可保你们平安。”
小碗有些迷茫,公子说的话好奇怪啊,什么叫你们院子里,这不是咱们院子吗?还有这浪花样式的蜡封印章……他凑到沈榶旁边看了两眼,好奇道:“公子的笔墨向来是我伺候的,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方印章?”
野鬼:“刚刚趁你们去库房抢燕窝,拿萝卜刻的。”
小碗:“?”
沈榶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封信接在手里。小碗不懂,他却猜到了,这信大约是这野鬼用自己生前的身份写下的,那海棠巷的华统领,可能是他生前的亲人好友,或者是……相好?就是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怎么保他们这一院子下人平安?
别看今日盏儿和小碗他们跟着自己四处“征战”,兴奋的不得了,沈榶却隐隐看出来,他们自和沈椿对峙,齐声大喊时,已经豁出去了性命,现在是抱着最后的狂欢的心情行事。许多人已经做好了等柳姨娘回来就被清算的准备,就连沈榶自己也没把握能将人全护住,还盘算着让他们从狗洞里出去,先躲起来避避风头,等自己发育起来了,再把人接回来。
可这野鬼却说,能护着他们。
他捏着那封信,低声问:“真的能保我们平安?”
野鬼:“那是自然,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总不能我把……”他拧眉想了半晌,想不起沈椿的名字,含混了过去,“我把弟弟教训一顿,让你们留下的人吃挂落。”
他在心中冷笑,对这些内宅妇人的小手段十分看不上,谁要和你们宅斗啊?干就干票大的,他要一下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永绝后患!
沈榶真心的冲他笑了笑。在各个世界都是单打独斗,凭着自己闯出一片天。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身后,为他兜底。
虽然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来历不明的野鬼。
小碟的脸圆圆的,虽然不是个容貌十分漂亮的哥儿,却笑起来很喜气可爱。野鬼没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揉完自己都惊讶到了,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咳了一声:“你叫小碟是吧……先下去吧,孤……我要睡了。”
他又看了一眼沈榶,眼中有一丝欣赏和半分不舍:“再会。”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沈榶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睁开一只眼,看见小碗已经穿好了衣服——小碟和小碗住在一个房间。
没有回去。
沈榶在心里呼唤了几声系统,无人应答,默默叹了口气。
小碗见他醒来,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吵醒你了?你昨天也落水了,又做了那么多事,一定累着了,多歇一会儿吧。公子和盏儿姐姐不会怪你的。”
沈榶猛一阵点头,他完全不想早起干活!裹紧了小被子,翻了个身又要睡。然而不知道是这身体生物钟的缘故,还是他沈榶就是操劳的命,翻来覆去竟然睡不着了。
于是开始在脑内盘算着甘霖院的情况。外部的危机暂时解决,就要考虑攘内了。
昨天一天他已经了解到了,福昌伯大公子有四个贴身侍婢,分别是丫鬟盏儿、盘儿,侍从小碟、小碗。
二等侍婢八个,院子里负责扫洒的小丫鬟、小侍从共十个。这里头盏儿年纪大些,原本是伯夫人生前的丫鬟,如今是甘霖院的总管事,小碟和小碗则是和大公子一同长大,这几个都对大公子十分忠心。
倒是那个盘儿,是柳姨娘掌中馈之后送过来的。原本大公子身边还有个丫鬟箸儿,犯了事被撵了出去,永不许进二门,盘儿便是顶的箸儿的缺。
昨日对抗沈椿,那盘儿就抿着唇没说过一句话,沈榶等人从厨房回来后,更是没见着人,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沈榶撇了撇嘴,等着吧,躲着有什么用?早晚给你们都收拾了。
一直赖到天光大亮,他才磨磨蹭蹭的起了身,刚出房门就被吓了一跳。
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披头散发地站在院子中间,虽看不见脸却能感受到浑身散发出满满的怨气,如同恶鬼一般。
盏儿已经拿着斗篷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公子,您怎么只穿了中衣就出来了呢?好不容易才退了热,早上寒气重,再冻着了!”
沈榶一个激灵,可恶的野鬼,糟蹋的可是他的身体啊!他也连忙和盏儿一起跑了过去。
沈榶没回去,自然野鬼也还在。
野鬼满面的戾气,似乎对什么事情很气愤、很不满,却又无奈何,憋着无处发作、无能狂怒。他朝院子门口望了两眼,甚至很希望沈椿能够突然出现,让他教训一顿出出气。
但很可惜,沈椿受了惊吓,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再不敢来甘霖院找晦气。
野鬼被盏儿和沈榶推推搡搡拖回了床上,垂头丧气的只给二人留下一个背影。
两日了。
自己魂魄离体,已经两日了。
这两日,还不知道朝中乱成了什么样子……
他忽然撑起身子,问:“城禁可解了?”
盏儿摇了摇头:“一早就派人去外院问了,还没呢。”
撑起的身子又塌了下去。仿佛回到了他刚来的时候,只盯着床帐子发呆。
这一日府里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祥和与宁静。昨日甘霖院的人虽抢了厨房,但偌大个伯府,总存着余粮,倒也还能勉强供应上各个院子。不过到了第三日,就渐渐有了些怨言。
小碗打了水回来,就和盏儿与沈榶抱怨:“遇上了两位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来打水,和我说话阴阳怪气的,说今日厨房只给了粥饭和几样腊货、咸菜,新鲜的肉菜一点见不着,连个鸡蛋也没有。倒是咱们院子痛快,想吃什么都能自己做。”
沈榶正和盏儿剥着花生,今日甘霖院喝八宝粥。闻言拍了拍手,抖去指尖沾着的花生红衣,冷笑道:“那两位姨娘当初既然选择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这时候就别装什么委屈可怜人,都给我受着。我不去寻她们的麻烦就算了,还敢来我面前叽歪。”
盏儿也道:“这事儿也赖不上咱们,咱们又没全拿走?我还不知道赵婆子那些刁货,有新鲜东西倒都先进了她们的嘴里。你看那天晚上七大碗八大碟的,比咱们公子平日的饭食还要丰盛呢。那两个姨娘又不是多得脸的人,赵婆子能多奉承她们?”
沈榶吩咐小碗:“再遇上,你只让她们自己去厨房翻,看有没有新鲜肉蛋,是进了谁的嘴里?”
小碗若有所思,下午竟然故意去外面转了一圈,到了晚饭时候,就隐隐听见厨房那边又闹了起来。
盏儿见他望着厨房方向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不禁揶揄道:“这个小促狭鬼,现在可痛快了吧?”
野鬼这两天精神好了些,不再像前几天那般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像接受了什么现实。这会儿刚吃完,在屋里慢慢走着消食,这身体太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只得慢慢锻炼起来。
幸好他有些武功底子,也知道一些锻炼的方式,做起来事半功倍。
听了盏儿的话,便在一旁道:“正该如此。从前……真是太窝囊了,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他原先对福昌伯府的事情略有耳闻,毕竟福昌伯荒唐的太出名了,常有世家勋贵拿他做反面例子,教导家中不肖儿孙。而京中许多纨绔,也常常因为听说了福昌伯的事迹,觉得自己好像还可以,颇具人形。
只不过福昌伯空有爵位,并没有领差事。从不参与朝政,和人也没有过节,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因此别人倒也懒得针对他,只觉得他是个荒唐人,倒让他混过去了。
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竟然穿到了他家大哥儿身上……他一边在心中痛骂福昌伯这个老混蛋,一边又有些对这个大哥儿怒其不争。挺好的一副牌,怎么就这么窝囊,哪怕……他看了看站在一旁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沈榶,哪怕像这个小碟一样,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一个小侍从都能有这样的勇气,堂堂一个大公子怎么就没有!
好气。
他又教导小碗和盏儿:“你们记住了,以后只要谁不让你们好过,就大家都别好过。”
小碗和盏儿点头如捣蒜,纷纷表示受教了。而站在一旁的沈榶,这会儿终于和他的统联络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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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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