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门后，他以为会迎接一片光明，结果却坠入寂静的黑暗中。
一条漆黑的隧道矗立在前方。它仿佛是大地的裂缝，吞噬着一切光明。隧道的入口被浓重的阴影笼罩，让人无法看清其中的景象。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黑暗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连笑起来时脸上泛起的褶子都如出一辙。
“不要害怕，我就是你啊。”他向前一步，拉起牧淳的手，“随我来，我发现了母亲死亡的真相。”
但他没能继续拉动牧淳。
牧淳定住脚步，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你会想知道的。为了我们的母亲。”
另一个他眯起眼来，面无表情地步步紧贴，同时他的手继续向上攀，冰凉的触感让牧淳感到阵阵的寒意。
一把斧头突然凌空出现，顺势由上往下地劈砍在那条死死纠缠牧淳的手臂上。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条手臂应声掉落，回溅的血污把斧面喷得通红，斧身散发出淡淡的红芒。
王一潼仍不停手，斧头直直地斩向另一个他。
“他”终于不再装模作样了，收起了和牧淳一样的皮囊。失去人类的漂亮皮肤后，只剩黏腻奇怪的肌肉组织支撑着这副孱弱的躯壳，巨大的胶状生物从中钻了出来。黏液和血沫从它破开的洞里喷出，骨头在小小的躯体里挤压断裂，发出一阵沉闷的咯吱声。
它周身探出无数根细长的黑丝，以破洞为起点慢慢侵蚀全身。黑丝在伤口附近蠕动，勤勤恳恳地进行缝补。
但还未等伤口修复完毕，胶状生物就发动了攻击——利爪瞬间刺穿王一潼的身体。
她见状立刻抛下那具身体，回到了牧淳的意识里。
“快跑！”
不用她催，牧淳在怪物表演脸皮消失术的时候就选择逃跑了。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只管向前冲，幸运的是，正前方刚好出现了一道龟裂的痕迹，咻咻的风声从缝隙后面传来。
这总该是能让他回到现实世界的“钥匙”了吧？
这么想着，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步伐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
他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外壳上。
蜘蛛女嫌弃地推开他，身影闪动，瞬间就移动到了怪物附近。
那个怪物的体型膨胀了很多，完全占据了隧道，手臂看上去有十几米长。
原本还算庞大的蜘蛛在它面前不值一提，两者的体型差让牧淳为蜘蛛女捏了一把冷汗。
“你现在唯一能帮到她的就是赶紧找到‘钥匙’！”
他当然明白！牧淳暗暗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感知：他看到了许多扇门，和一群代表生命体的小橙人，甚至还有奇怪的怪物剪影……
不，他找错方向了。
牧淳背对着看到的场景疯狂逃窜，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看见了除黑暗以外的画面——
他脚下的水泥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湖泊，如镜的水面倒影着他的面容。波光粼粼之下，黑色六瓣莲花的图案散发着幽光。
这回，他十分确定那是回到现实世界的“钥匙”。而此刻它就在他的脚下。
下一秒，他坠湖了。
*
离开报社后，牧淳没有立马回出租屋，而是转到下一个街角买了鲜花贡果。
他准备前往西城公墓看望母亲——
墓地的环境无比安静和庄重，周围绿树成荫，干燥的风卷着破碎的落叶，扫尽石板路上的泥土灰尘。
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鲜花和果篮，然后席地而坐，轻轻抚摸墓碑上母亲的名字。
“妈，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和爸吧。”牧淳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悲伤和思念之情，”你绝对想不到我这一个月里经历了什么……”
“我老是觉得，你还没有离开我。”墓园里，只有牧淳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了许久，“如果你变成鬼一直陪着我的话，那你可要小心我的同事，别被他抓去了。”
他好似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不一秒又恢复原样。
“我想你了，妈妈。”
就在这时，剧烈的风掀飞摆在墓前的鲜花，脆弱的花瓣随风飞舞散落。
最后，独留几片花瓣鲜花飘坠到穿着白西服的“牧淳“手上——哦，他记得这件衣服——高三成人礼他穿着白西服中暑的事迹，让他成为同学们几个月的调侃对象。
白西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小，西裤穿出了小脚裤的即视感。
牧淳迅速站起身，防备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
“你对我太警惕了吧，我可不会害你，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看着那副一模一样的脸用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和他对话，牧淳就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对母亲的爱可不比你少。至少，一直帮她复仇的人是我。呵，而你，连面对真相都不敢。”
“他”嗤笑了一声，推开挡在面前的牧淳，抬腿离开。
此时，身后哪还是墓园，黑黝黝的隧道口吞噬了“牧淳”离开的背影，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未知同样吞噬了他的勇气。他恍惚间明白自己推开了一扇半开的门，难掩的好奇心催促着他行动，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冒失地追随怪物进入黑暗。
眼前重新构建墓园的景象，已是日落西山，牧淳见天色已晚便离开了墓园。
“妈，我走了，下次和爸一起再来看你。”
一座座墓碑在他身后影影绰绰，刻着亡者名字的大理石反着白光，老旧的路灯电压不稳定，暖黄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就彻底罢工。
尔后，一片黑暗下的墓园重归宁静。
*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怪物至少有一点没说谎。“牧淳一个人呆在黑沉沉的梦境空间里，不住地来回踱步，“我母亲死亡的真相，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个意外，那如果……不是意外呢？”
“所以她才一直停留在我身旁……”他忽而定住脚步，脸上的神情变得小心翼翼，“对吗？”最后这个问句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在骗你！你不能相信他的鬼话！”王一潼激动地凝聚出实体出现在牧淳面前。
当看见牧淳充满希翼光彩的眼眸，她顿时不知所措地退后了几步，像拨浪鼓一样摇起了头，“我……抱歉……”
“我必须得进入那个隧道看看……”
“不行！你会死的。像我一样。”王一潼打断了牧淳正在做的决定，她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了，看向牧淳的眼神平淡如水，但莫名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我和你一样，也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利用我的同情心引诱我进入了梦境，可‘她’欺骗了我，我被‘她’困在了那个噩梦里，不断轮回着死亡……而‘她’却从梦境中逃离，去到了现实世界。”
王一潼双眼紧闭，胸脯急速起伏。甚至于，谈到“死亡”这个字眼时，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时半会吐不出下一个字符。
“嘿，冷静。我可没说我要进入梦境里的那个隧道。”牧淳用手势示意她冷静下来。
“让我想想，好吧，宝林市大概有二十几条隧道。”牧淳扶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额，虽然多，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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