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思索片刻,放弃了纠结。
罢了,看师尊现在的模样,显然未能接受此般现状,待日后师尊饿极了,他自会来找她讨要血气的。
血的气味淡于鼻间,穆忘朝渐渐平静了内息,他谨慎回身,正见梨渺抿着手指,他神思一顿,又恍惚移开眼。
“喏,治好了。”梨渺举起食指,正经八百地向他展示。
穆忘朝暗中松了口气,温声道:“小心一些,我不希望渺渺姑娘平白受伤。”
梨渺咧嘴晕开笑意,“阿朝是在关心我么?”
穆忘朝回避了眼神,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再像方才那般失态。
他未回应,梨渺也不甚在意,她袅娜走向房门。
“我去喊上白哥哥,即刻出发。”
不久后,三人聚在海岸。
今歌白自始未给穆忘朝一个正眼,他自然而然靠近梨渺身侧,温和笑道:“还记得来时的方位么?”
梨渺伸手指向北方晃了晃,“记不清了……但不是有白哥哥你嘛!”
她毫不遮掩地绽着笑颜。
“白哥哥开路,我带着阿朝跟在后面便好了。”
今歌白笑意愈深,吐出的话音却阴阳难辨,“你带着他,堂而皇之将我晾在一旁?”
“阿朝还未习过飞行术,可不得由我御剑载着嘛。”梨渺说得理所当然。
穆忘朝不擅应对这般场面,尤其是在目如刮骨刀的今歌白面前。
他顶着那人不善的气压,慎重道:“渺渺,我可以学。”
梨渺弯弯眸,“知道你学得快,海程数百里,就怕你一时不慎跌了下去。都到这个节骨眼,就不必多花这份工夫了,到了大陆上,有的是机会学。”
她召出剑踏了上去,微笑着朝穆忘朝伸出手。
二人共御一剑,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会白白放过呢。
穆忘朝定了定神,低眸看着梨渺为他留出的半截剑身,无视今歌白的眼刀踩了上去。
今歌白低哼一声,转身踏风而走,都不愿多看一刻。
“阿朝,不想掉下去的话,便抱紧我罢。”梨渺回首俏皮眨眨眼。
穆忘朝窘迫地恍了恍眼神,小心抬起了手臂。
梨渺嘴角泄露一丝窃喜,御剑飞出,追向云端那道身影。
少女腰身纤柔又细弱,以双臂衡量绰绰有余,仿佛用力就能将它折断。
柔软香甜的气息萦绕怀中,惹得穆忘朝心猿意马,飘然若云羽。
美妙的失神感令人沉浸,也激发着警戒。
穆忘朝不想放任自己溺于虚幻之中。
他撇开了注意力。
“渺渺一直都用着这柄剑么?”
她教他剑术、与他切磋时用的便是脚下这剑,可即便是他也能看出,这是一柄灵力低微的平凡剑。
梨渺:“这是市面流通的练习剑,听说许多门派的低阶弟子都会使用。”
穆忘朝:“可你已是元婴真君了。”
梨渺:“师尊的确赠过我一柄好剑,但我已许久没用它了,此番入世,还是低调些好!”
有关梨渺的宗门往事,穆忘朝虽听得不多,但当她谈起时,他仍会感到唏嘘。
他无法想象,说起宗门惨事异常平静的渺渺,究竟是以怎样一番心情见证当初血流之景的。
他忆起家中惨案时,便做不到云淡风轻。
梨渺不免又想起晨时被山河清所伤之事,沐风的双眸覆上阴霾。
连师尊的剑都要抗拒她,她便只好让它永不能重见天日。
“待我有了足够的钱,我便给阿朝置办一柄上好的剑!或者……我可以修行器道,给阿朝造一柄宝剑出来!”
穆忘朝错愕抬眸,慌忙道:“渺渺已帮扶我诸多,不必再为我破费……”
梨渺戏谑笑道:“我不善使剑,而你天生剑骨,又是我的傀儡,将你炼为利刃,便是我的道。”
少年从此沉默。
半日过后,大陆宽阔的边缘终于穿破云霄,投入到二人的视线中。
细算来,梨渺也不曾有过什么尘世见闻,重见大陆旷景这刻,她方恍然有了知觉。
从此,她便要同师尊一起踏遍江湖,去未去之地,行未行之事。
这竟让她生起从未有过的期待。
越过海岸与崇山,梨渺有些疲乏,三人便暂且降落在一处山谷。
“歇息一阵罢,本就是漫无目的的旅程,不必急于行路。”
今歌白轻拭着梨渺的额头,言行之亲昵,仿佛全然未看见她身旁的少年。
“嗯,我已很久未在山野之中行走过了。”梨渺微笑道。
上一次,还是与师尊在凡界初识的那日。
穆忘朝沉默看着青年的动作与少女的笑颜,缓慢捻了捻袖下的手指。
梨渺转头看向穆忘朝,“阿朝有何打算?”
发呆中忽被询问,穆忘朝稍稍一愣,低眸正色。
“我手中只有仇人留下的两样物件,若四处询问,只怕在找到线索前便已打草惊蛇。”
“对修真界,我还一无所知,最先要做的,便是知晓各方势力情报,此外查阅典籍、提升实力都必不可少。”
梨渺附和着点头,师尊还是同他前世一般谨慎,据他所说,当初他来到修真界,便始终压着复仇这面旗,一路暗中摸索,知晓仇人真身后也未动声色,刻苦修炼至与仇人一般的化神境后,方对其展露锋芒。
“渺渺姑娘,我无法积攒修为,想要变强,便只能修习更多技艺、加以精进。”
穆忘朝郑重看向梨渺,目光夹带期盼。
梨渺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歪头。
“这么说,你还是想拜入一方仙门,认他人为师。”
穆忘朝神情笃定,稍稍柔了语气:“渺渺,可以成全我么?”
梨渺定定看着他,静默思索了许久。
无非是从清净门换作了其他劳什子门派而已。
不同以往的是,如今师尊身心都牵扯于她,她要与他亲昵,不过是一句命令的事,在何处做,又有何分别。
“仙门多有藏书阁,要靠读典籍查线索,加入仙门的确不失为一种选择。”
梨渺微笑发话,穆忘朝顿时落下了心,眸中多了分感激。
“白哥哥,你说我们加入哪门哪派好?”梨渺转向今歌白,笑意愈发灿烂。
今歌白蓦地压低眉头,一字一顿:“我们?”
梨渺点头如捣蒜,“白哥哥赠我的玉坠可隐藏我的境界,我便装作炼气期,与阿朝一同入派好了。”
“所以……阿渺便没考虑我么?”今歌白阴下了眼眸。
梨渺摸着项上玉坠,正经道:“白哥哥再给自己做一枚玉坠,我们一块去。”
今歌白气极反笑,“想得轻巧,给你的这宝物,我也造不出第二个。”
“噢……”梨渺讪讪低下头,摩挲着冰凉的湖蓝玉坠,心想这东西比她想象中更珍贵,可得好好保管。
看着少女失落的模样,今歌白又于心不忍。
说到底,她也并非全然将他抛在脑后,只是给他的位置……稍稍滞后了一些罢了。
穆忘朝上前一步,端正礼敬道:“请今前辈指教。”
今歌白看见少年一本正经向他请教便恼怒无比,然而转眼一看,梨渺也可怜巴巴望着他,他一口火气咽进了肚里。
不值得与一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
今歌白一面冷笑着,一面愤愤然束紧了袖口。
他随手招来一根木棍,在地上圈画。
“我们现处越州,五州最南处。穿过越州,自南至北,分别为曲州、禹州、金州、焱州。”
“越州多小门小派,缺乏大能坐镇,少争斗,最为清净。”
“曲州以盛月坊为首,修士多风雅,女子多曼妙,乃是音修天下。”
“禹州地处中原,以天衡宗为尊,对八方门派施以管辖,纪律最为严明。那天衡宗亦是仙道第一派,势大力强,连其他州的仙门大派都需礼让它三分。”
“这么看来,咱们不该去禹州。”梨渺插嘴道。
且不说禹州管辖严明,师尊记恨多年的紫衫道人,便是天衡宗曾经的大长老茅紫山。
若他们扎根在禹州,让师尊查到茅紫山头上,知晓是清宵剑尊将其诛杀,指不定他会想起往事,再度将她厌弃。
今歌白点点头,继续画往上方。
“金州乃界内最为富裕之地,门派欠缺,世家横行,城中商业多为世家垄断,又因金州地处仙魔交界,他们还会做魔道生意,仙门诸派也无权管制。”
“最北的焱州,便是魔修聚集地,魔门以渡火宫为首,尊称渡火宫主汝元为魔尊。这魔尊汝元,便是当世修为第一人,天下唯一的渡劫后期,据传,将至渡劫期大圆满。”
说罢,今歌白将目光落在了梨渺脸上,注视少焉,道:“阿渺作何感想?”
梨渺蹲在地上托着腮,讷讷道:“天下第一人,原是位魔修。”
穆忘朝狐疑地转来眼眸,据渺渺口述,她在隐居海岛前曾带着他的魂魄在世间游荡了一番,她却连五州势力和当世修为第一人都不知。
还是说,她在海岛上停留的时间,已长到足够令天下局势更新换代了么。
梨渺颔首看着地上的简易舆图,嘟囔道:“禹州不可,金州不可,焱州也不可。”
今歌白扯了扯嘴角,“选择门派更为重要。虽然阿渺有法宝雨霖铃傍身,不惧他人探查,可这小子却是赤条条一个,若被人探查内府,发现他乃伪灵根,暴露了傀儡之身,迟早会牵连阿渺,让人察觉你血脉非凡。”
穆忘朝张了张眸,心情复杂地抿起唇,他是渺渺的利刃,却也是她的脉门。
他绝不可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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