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迢喜欢许愿。
十二岁的时候,想要爸爸永远陪她。
十七岁的时候希望有人永远爱她。
十八岁的时候,希望自己永远不孤独。每一个愿望都是“永远”,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
*
好讨厌,这里好讨厌。
周迢面无表情地踢走楼梯上放着的易拉罐,任凭罐体飞到墙面上,液体洒满墙面,原本就不干净的墙面变得更加肮脏。
妈妈骂骂咧咧地推开门,用力将手中的笤帚朝着周迢砸过去,“要死啊你!再搞破坏我打死你!赶快滚去上学!”
听到楼道里的响声,穿着精致羊毛衫的儒雅男人从门的间隙中探出头,他好脾气的笑笑,伸手揽住自己妻子的肩膀,语气宽厚。“小淑,别生气了,迢迢她还是个孩子,青春期了叛逆一点正常……”
女人胸膛不断起伏,骂声仍然不停止,她靠在高大的男人肩膀上,被拥抱着拉进了门内。
楼道里终于安静了。
周迢冷眼看着,阴沉着脸转身。穿着靴子的脚重重地踩下地上的易拉罐,易拉罐被踩扁了,溅出最后一点液体,撒到了地面上。
恶心,真恶心。
好想要他们消失。
谢盟是妈妈的新丈夫,合法的那种。他们的婚纱照挂在客厅的墙上,泼辣的妈妈在红底照片上显得温柔可人,而那个衣冠禽兽……周迢每次路过客厅的时候都会恶狠狠地看那家伙的脸,祈祷对方早点消失。
这种有钱人怎么会屈尊踏入我们家?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周迢总是这样想。
谢盟剥夺了她的生存空间,在这个男人来之前,周迢一直被允许和妈妈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家里很小,只有一个卧室,客厅里连张像样的沙发都没有,但谢盟来之后,周迢就只能住在阳台上了。
那几平米勉强能算个房间,第一次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周迢还算满意,但坏处是,每次回阳台,都会路过谢盟那张虚假的笑脸,不论怎么看都很恶心,周迢恨这家伙恨的牙痒痒,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能小小出气的办法,那就是在那种婚纱照的后面写下辱骂谢盟的话。
“谢盟去死吧。”
“谢盟就是一坨虚伪的大便!”
“谢盟你这个虚伪小人。”
……
周迢期待他们发现这一切的那天,毕竟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久住。听说,谢盟要带着妈妈搬到谢家,他家在S市南的怀山上有个别墅,价值几千万。
到时候,他拿下婚纱照的那一刻,看见背板上密密麻麻写满诅咒的话语,一定会气到脸都发绿吧?
一想到这个画面,周迢就笑了。毕竟,她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死死钉在墙上的巨幅婚纱照,给翘起来两个角的。
“亲爱的迢迢,昨天是你生日吧!你真不仗义,怎么不喊我陪你?”一到教室,周迢刚放下书包,绑着麻花辫的少女就扑到了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肩膀。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苦柚子气味传到周迢的鼻腔里,甜甜的。
周迢将那家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她低头从桌兜里面翻书,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在家简单吃了吃。”
少女“哇”了一声,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厌弃,再一次抱住了她,凑在她脸边,羡慕道:“迢迢,我好羡慕你哦!你爸爸妈妈都能陪着你,不像我……”
切。
虚伪,和谢盟一样虚伪。
明明是有钱人,每天穿得光鲜亮丽,浑身香香的,却扮出这么虚伪的样子来恶心人,围在自己身旁,像苍蝇一样动手动脚的,烦死了。有时候还说些奇怪的话,比如什么“你每天穿校服都这么好看”。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恶心死了,是在嘲笑我没衣服穿吗?妈妈也真是的,总给自己打扮,一件衣服也不舍得给女儿买,好过分。
不过。
这家伙似乎和自己一样,只有一个亲人。
想到这里,周迢微微一笑,抬起头,和气的对路溪说:“下次,我会邀请你的。”然后,我就把你的名字也写在背板上,诅咒你和谢盟一样,一起消失。
她看着路溪无知无觉,依然傻笑着的脸,在心底恶毒的诅咒她。
周迢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不慎和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不远处,路舟正冷冷地盯着她。
*
路舟和路溪是一对出名的怪人。
出名的是妹妹路溪,温柔可爱,像个太阳。奇怪的是哥哥路舟,每天都挂着个脸,像是谁惹他了似的。
他们是一对长得一点也不像的龙凤胎,在同一个班里读书。
周迢无聊地绕着路溪给她的发绳,出神地想着刚才路舟看她的眼神。
好奇怪哦,难道他发现了吗?发现我很讨厌他妹妹,但是有什么用,这个妹妹还不是要和我做朋友。
周迢哼笑一声,不慎笑出声,在安静的课堂上有些明显。路溪吓了一跳,连忙用手肘推她,周迢收起笑容,无所谓地将发绳绑在一张小纸条上,丢回给了路溪,小巧的塑料兔子在桌子上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溪有点心疼地拿起发绳,她摸了摸兔子耳朵,拆开周迢绑在那上面的纸条。
“幼稚死了,我讨厌这个。”
真是过分啊,路溪在心底微微地叹气,想了想,从桌子下面递给周迢一个盒子。
是个漂亮的蓝色盒子,富有规律的闪着光的漂亮丝带缠绕在上面,打成了一个蝴蝶结。周迢将盒子放在腿上,有点出神的看着它,她低着头,浅棕色的发丝自然地垂在脸侧,细小的绒毛在光的照射下变成透明的,美好的像是仙女。不,是恶劣的仙女。
周迢深吸一口气,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打开了它。映入眼帘的东西令她怔住。
好漂亮。
这是什么?送我的礼物吗?
水蓝色的发带放在天鹅绒的托盘中,波光粼粼,看起来漂亮极了。周迢用食指捏起发带,愣愣地看着这对她来说有点陌生的东西,一看就很昂贵,上面还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有点像路溪身上的。
啊,还有别的吗?周迢开始在礼盒里找别的东西,她将盖子倒过来,很快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玩意儿。
一张小小的便签纸,被夹在盒盖上。
熟悉的清秀字体写着:迢迢,生日快乐。很抱歉没陪你一起度过,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请收下这个吧!
原来是生日礼物。
周迢手里还拎着发带,她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见路溪立着书,躲在书本后同样偏着头看着她。
路溪嘴角勾起弧度,戴着眼镜的双眼中划过笑容,像流星一样那么闪烁,透过她的表情,周迢忽然想到一个人,她晃晃脑袋,将那人恶心的脸甩出自己的记忆中。
该死,我怎么会想到谢盟那家伙。
周迢皱起眉头,手足无措地用食指勾了勾手中的发带,眼神呆呆的对着路溪示意。
路溪一下子就读懂了周迢的意思,看见她少见的恳求表情,路溪露出有点得意的笑容,嘴巴无声地张开,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说:“下课帮你系。”
周迢的心一下就落回到肚子里去,她恢复了过往那种阴冷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自然垂下,遮住了眼眸中的光。她将发带放回盒子里,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很不客气地盖上盖子,将盒子丢回桌箱中,用力很大,“咚”的一声,这一声终于让代课的老师忍无可忍。
“周迢,你没完了是吧?不想学给我站到后面去!”
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少女拿起课本,贴着后面的黑板站着,她贴得太近了,那一片彩色的铅笔痕迹全部沾到了她的后背上,把学校的英文名字给盖了起来。
周迢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藏在桌箱里的蓝色盒子,虽然从她的角度来说并不能看到。
她的心和魂已经被勾到了三十分钟之后,这节课有这么长吗?她想。
啊,好想下课啊!她又想。
原谅路溪了,把这个名字和谢盟那种人的名字写在同一个地方,怪恶心人的。她又又想。
所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又又又想。
*
周迢罕见地安静了会儿。
她乖顺地坐在椅子上,腿并拢着,上面放着那个漂亮的礼物盒。两只手无措地绞在一起,一会儿松开摸一摸盒子,一会儿又套在兜里,似乎没办法给自己的手找到个合适的地方。
她感受着自己的长头发被一双柔软的手分开搭在肩膀上,那双手的主人站在她身后,轻轻柔柔地问她:“你想要绑个什么样子的发型。”
“随便。”周迢听到自己的声音。
真难听,她一下子捏紧了自己的裤子。
不过,那双手只是停了一瞬间,就很快行动了起来。她长长的头发又被那双手归拢起来,温顺的搭在一侧,那那个人弯腰,从自己的双膝上拿走发带,发带贴着她的细长食指绕了几圈。
路溪:“那,我都绑到左侧吧,我觉得你扎侧马尾应该更好看。”语气很温柔。
周迢感受着路溪的手很灵巧的在自己头发上绕,短短几分钟,她完成了动作。路溪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用相机给周迢看她的头发。
好,好漂亮。
周迢愣愣地看着镜头中自己的长发,棕色的、微微卷着的,和爸爸一样的被妈妈所讨厌的棕色头发被一个水蓝色的发带缠起,漂亮的绸带在她的发丝中穿梭,长长的卷发搭在她左侧的胸前。
“好看吗?”路溪问。
“好看。”
周迢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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