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树妖的指示前往兄长的陨落之地,一人二妖一路狂奔。
夜风呼啸,宝青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心也是,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之前抱着仙人醉,一坛又一坛顺着喉咙饮下般的刺痛,但那种痛觉与如今相比却是微乎其微。
她无来由的心疼,心慌,只想跑快点,再快点,希望一切还来...来得及。
方才树妖的话语依旧萦绕心间——是他,就是他杀了你兄长,还有我的夫君。
宝青陷入沉思,她并非是个蠢货,不是他人说一就是一的。
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兄长?
我兄长的玉佩又为何会到了他的手里?
他为何一直抓着自己不放?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若是直接问,他会说吗?
不会。
如此阴险冷血之人又如何会说实话?
与他相处这几个月里,她自认为已经对此人有了六七分了解,余下的几分是他藏的太深!
宝青想起来之前和这个秃驴一起外出捉妖时的情景,她每每不忍偷偷放走他千辛万苦捉住的那些妖怪时,都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捉回来,甚至伤他们更狠、更深。
她知道,这是在敲山震虎,是警告也是杀鸡儆猴!
有一次更是当着她的面折磨一只鼠妖,她直呼太过偏激。
虽然那鼠妖坏事做尽人人喊打,可饶是笼中鸟也有尊严,是杀是刮给个痛快了事也就罢了,可他却嗤之以鼻,更是饶有趣味,越说他越来劲。
没来由的恶趣味无人阻止,随着时间流转,也不知曾经多少妖兽遭他荼毒,闲时当爬宠玩闹,厌时拴住取笑,大抵如今用符咒困住她也是如出一辙,换个法子换个目标折磨罢了。
她试着劝说他:“万物平等,生存不易,若是他错了,就早日超度吧!”
可他却说:“万物何来平等?神也好,仙也罢,从来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生而为妖、为魔,天生邪骨,罪恶无尽、邪心难却,若不引领向善,他日,定是遗患无穷,我身为捉妖师,不止要超度,定要让他们深刻记住今日今时今生,来世不要再为妖,做只牲畜也罢。”
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生而为妖就注定要低人一等么?
瞧瞧,人类总是居高自傲,伪善的大道理数不清就罢了,都是自以为是。
千不该万不该,她被他抓住还中了符咒,若是换作从前她法力全盛时期,她定是抓起来吊在狐狸洞口,让他一一细数往日之罪行,日日受我青丘子民观瞻,让我的族人都来见见伪善的人类是如何以自我为中心,恃强凌弱的。
可叹,只是因为生而为妖,注定无法像人一样,泰然自若的说着那些歪理。
自以为是的人类说的歪理只有他们自己沉醉其中,可久而久之却成了无人反驳的真理。
真真可笑,可悲。
可笑的是愚蠢的人类,可悲的却是这个世道。
都说世间万物都离不开真理,可何为真理?
千人千面,是非对错,谁又说的清?
不过都是各执一词,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
.....
“为什么?呵呵...”她嘴角渗出血,面色狰狞,不怒反笑,“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
她招呼碧绿的树枝一遍又一遍的狠狠抽打着他,却依旧不能解气。
她手中的这根由藤蔓织成的鞭子与她的本体融为一体,竟在她的怒气之下化为了她的法器,那是她的夫君天地间剩下的最后一丝本体碎片。
她名为‘别海棠’,是一株修炼千年成精的海棠树妖,他的夫君前世是个郎中,如今也是只树妖。
她们曾历经几世之困,却终是分别终于在佛前求得同存,让两人都成了天地间无拘无束的妖。
他曾说,他会永远保护她,两人决心当个普通人过着一日三餐的凡间生活。
抛弃法术的二人将法力封印埋在了院子前的海棠树下,化为凡人的二人却屡屡遭到他人的欺凌——商贩当她不谙世事框她;路人当她天真骗她;官府当他们软弱欺她,这一切她都忍了。
可她不能忍受的是,她和夫君一心向善,却得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为什么?
她们原本也只想做个普通人,可恨...这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毁了!
是他毁了一切,毁了她苦苦求了千年得到的平凡日子,那么她就要毁了他!
他越是被打的疼的吱呀乱叫,她就越是高兴。
她道:“我们只想活着,普普通通的活着,有什么错?”
西湖旁的一株海棠树下,花开更盛,此刻却绽放着是妖异的红,是她的法术波动的。
红光划破黑夜的沉寂,树下,两人被藤蔓死死的捆绑着动弹不得。
四季海棠的花瓣原是粉红的,如今却被那抹妖异的红光映的几近成了可怖的紫,那花纷纷滴落,却是呈现凋零之势,正如眼前这人已是强弩之末。
法川他知道,眼前这只蠢妖已是下定决心要同归于尽了。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是海棠树妖啊!
她是为了前些日子他收下的那只男妖来复仇的!
“是你!你个贱人,是你杀了他!”
树妖现出妖像,面目狰狞,原本纤细的人影却突然在月下膨胀数倍,那黑影死死的盖住了树下二人的身影。
树妖乌黑的长发化为了无数条凌乱的树枝,法川和宝青被困在海棠树下动弹不得,此刻两人都中了她的妖术,花瓣落下的迷香会让靠近者法力封印陷入昏迷,终是日日在佛前修行的他虽不不至于倒在这妖术之下,可一时半会便也挣脱不得。
这阵法还是前几世身为捉妖师的他教她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那个沉重的代价却是用她的生命。
不过,只要能复仇,一切都无所谓了。
空中闪过惬意的风,她只觉得内心无比舒畅,自他走过从有过的舒服。
他好似又见到了他,他自风中走来,温文儒雅,月光轻轻、风也轻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可她出声唤他,他却转身走了,她伸手想留住他,却扑了空。
是啊!
是她太想他了,才会出现幻影吧?
还是说,你也在另一个世界想我呢?
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玉郎,再等我一次可好?
那时,他们还在山洞中隐居,可是因为救下了一个迷路孩子...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她四处打听,她才知道,是这个和尚,杀了他!
她质问他:“我的夫君可是做错了什么?”
他却答不上来,她要与他拼命!
可她修为平平,屡试不爽..于是,她只能全力一试找上门来,却还是不敌被他抓住。
幸好,她的计划依旧奏效,也不枉费她守着这个院子多月,她只是为了这一刻。
世间万物都有弱点,七界生灵循环往复,都逃不过生老病死轮回之苦。
而妖,非其真身不可灭之。
她竟将真身剥离,化成了一株凡间的海棠,已身为眼,己魂为术,收敛气息引诱二人来此,只为将二人一网打尽!
“是我利用狐狸兄长之死,设计你们二人来了此处,而这处并非是她兄长陨落之地,你明明清楚,却不说...真可笑啊!不仅仅是因为你害怕吧?你害怕她会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对吧?”
他愣了一下,侧头去看依旧昏迷的宝青,缓缓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庆幸?
树妖抬起法川的下巴,白皙的面孔上伤痕斑斑,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难以控制的发笑。
只不过是棋差一着,几人的境地顷刻间翻转,如今沦为鱼肉的那个人是他了!
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
是发自肺腑的笑声,那声音凄厉,响彻半空。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
“瞧瞧...瞧瞧,这面容竟是满是伤痕!”她重重的甩开,厌恶的啧了几声,“依旧这么恶心!多碰你一次,都嫌脏!”
她突然吼道:“是你!是你逼我!我已无路可走,大不了来一个玉石俱焚。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法川答非所问,抬起眼眸:“就为了一个凡人,你要舍弃你几百年的修行,与我们同归于尽值得吗?”
世间万物都可修行,感天地造化方怀慈悲之心,得道可飞升,脱离轮回之苦。
可若没有他,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闭嘴!”她呵斥他,眉头紧蹙,“你懂什么?我们这一生隐居山林从未行恶,就是闹到天神面前也可分辨一二,我们七世成缘终携手,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为什么?”
法川也在思考,为什么?
可他没有做错,他也不会错。
他生来就是为捉妖而生!
他沉吟:“妖就是妖!哪有什么对错之分,我只愿能尽绵薄之力,度化你们,也不枉我佛赐我一身本领。”
“更何况...“他停顿一会,已是挣开她的法术,站起身,手一挥,树妖的头上却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字,“任何妖只要身上有了通缉令,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之灭之,妖未尽,术莫停。”
他贴心的招来一片幻境,悬于她的面前,在她满是惊愕的面前映照出她头上的血红印记。
上面赫然立着一个冒着红光的血字——‘灭’!
她已顾不得惊讶,起手甩鞭子将那幻境打散。
“虚伪!”她反驳他,“死到临头还想框我,我夫君就是这样死在你手里的吧?”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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