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会有天下大同的那一天么?
-应该会有!只不过会经历很久!
-我可以看到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我们都期待着这一天,我想我们都可以看到!无论是在哪里!
“大道之于行者,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1]……凌冬,令妹又睡着了!”白须青衫夫子拿着书卷,走到一张书桌前。
“夫子,昨夜舍妹生辰,得到了一个好玩的木头玩意儿,故而温习功课晚了些!”唤做凌冬的少年起身解释道。
“哦?她温习了什么?”
凌冬呈上自己旁边桌上的一张纸。
“大道之行,言人伦归正,天下为公。然人性多私,欲求无穷,故致大同之世,难如登天。然虽难,其理不可废,盖有三焉:…”
夫子轻轻地放下这张纸,未说什么只轻声道了句:“下课!”
*
天光未明,殿门猝然大开,满脸仓皇的内侍扑跪在青砖地上,声音几近哽咽:“陛下,宁州......破了……”
殿内寂静如死,只有铜炉中微弱的火光映出龙案旁身影峭立的帝王。他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乎无法察觉,旋即便被按在桌面上,收敛成一片森冷。
“赵介眉一家。”他沉声开口,仿佛将喉间的冰霜尽数压在字里行间,“押入大牢。”
内侍伏地颤抖,不敢多言。
须臾,殿内再无声响,只有毛笔划破空白纸面的沙沙声。御笔落下最后一笔时,他低头冷道:“此旨火速送至炎州。”
窗外风雪骤起,刹那掩住了天子深沉而疲惫的眉目,惟有笔尖犹染未干的墨迹,透着满纸杀意与决然。
*
“姑娘,快收拾吧。”
窗外风声呼啸,秦婆急切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姑娘,再晚就出不去了!”秦婆走到她身后,语气中夹杂着不安,“守不住了,咱们再不走,就没命了!”
大康宁州,自秦汉开疆以来便是通商重镇,因地势险要、物产丰盈而繁荣千年。
可眼下,这座城池的辉煌正被战火撕裂。
胡越匪军长驱直入,连破三城,守军接连溃败,宁州沦为孤城。城墙上的旗帜早已斑驳不堪,点缀其上的是仅剩兵士溅落的鲜血。
城头战鼓声从清晨响起,至傍晚仍未停歇,从激昂转为紊乱,刀剑交鸣的铮响也愈发零散。
“守不住了吗……”关宁低声喃喃,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苦笑,“云州、永州已经破了,宁州是三州咽喉,守不住宁州,连着上游城池也难以保全。”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如刀,让秦婆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残阳如血,映红了城墙,也映红了无数百姓仓皇的身影。
街巷间,哭喊与马蹄交织,平日繁华的集市早已荒无人烟。只有城门附近,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
“出不得!出不得!”官差的声音嘶哑,喊声中带着绝望。他们不知这城还能守多久,也不知自己又能苟延残喘几时。
“宁州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她喃喃道。
“姑娘,活着就有希望。”秦婆叹了口气,将布包递到她手中,“活着出去,关家总还有盼头。”
关宁接过布包,低头轻轻拍了拍包袱上的灰尘,像是在拍去命运加诸于她的无形重量。
她缓缓闭上眼。
“走吧。”
城破,是在子夜。
一声尖锐的号角划破天际,随即而来的,是城门被撞开的巨响,以及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守城的士卒早已精疲力竭,四散奔逃。入城的匪军犹如洪水猛兽,转瞬间席卷街巷。
关宁跟随秦婆藏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中。
匪军骑着战马,手中长刀挥舞,将奔逃的百姓劈翻在地。他们的尖叫声回荡在街巷中,如凄厉的哀歌。
一切喧嚣与残暴,都在夜色中交织成炼狱的画卷。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息从车帘的缝隙钻入,将她冻得打了个寒战。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布包,指关节发白。
黎明时分,马车终于驶出城外。
宁州城升腾的黑烟将晨光遮掩,犹如一头遮天蔽日的巨兽,吞噬着宁州城。
“姑娘,这条路不好走,可咱们已经没得选了。咱们还要往北去,等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再歇脚。”秦婆从马车上跳下,站在一旁为马车打点,她着壮汉打扮,行事利索。
关宁点点头,掀开车帘的一角,她下意识回头,宁州城的轮廓模糊在晨雾中。
“好好活着……”母亲出征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向前走!不要回头。”
“活下去!向前走!”她轻声念出父母临终前的遗言,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她放下帘子,迈上了未知的道路。
*
“姑娘,吃些干粮吧。”秦婆小心翼翼递来一块干硬的饼。
关宁伸手接过,发现那饼不过半掌大小,边缘甚至隐约泛着一抹青黑的霉斑。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却没有推拒。
但见秦婆没有给自己掏出饼。
“我不饿,你先吃吧。”她将饼塞回秦婆手中。
“哪能叫姑娘饿着。”秦婆将饼又递回去,声音里透着倔强,“再说了,咱们这一路还长着呢,总得省着点吃。”
关宁握住那饼,抬眼看向四周。路边的村落几乎看不到炊烟,田间的杂草稀稀疏疏,土地干裂如同一张苍老的脸。
她将饼一分为二,半块塞入秦婆手中,低头慢慢的咬下去。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泥土和**的气息。
前方的官道旁,几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蹲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过往的行人。他们的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瘦得眼眶深陷,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们在等什么?”
秦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等尸体呢。”
关宁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战乱之后,到处是饿殍,村里人饿得没办法,才会拿那些……”秦婆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残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姑娘,别看,别多想。”
关宁低下头,紧了紧斗篷,耳边风声呼啸,脸颊却冰冷刺骨。她的双手攥得更紧,指尖已经发白,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路过一片村庄时,马车不由得放缓。村庄的土墙大多坍塌,屋顶歪斜,院落里一片荒芜。
路边,有几具无人收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瘦骨嶙峋的身形让人无法辨别是男女老少。
秦婆小声念了几句佛号,将帘子放下。关宁却依旧盯着那一片废墟,目光凝重。
马车行至村头时,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从破败的屋舍中走出来,佝偻着身子,朝马车投来复杂的目光。那些眼神里,有乞求,有愤怒,有麻木,却唯独没有希望。
这一路上,关宁不断看到残破的村庄和逃荒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向京城。
“他们曾经也有家园,也有安稳的生活……”关宁的喉咙有些发紧。
“战乱毁了一切……”她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大康……还能坚持多久?”
京城的繁华吸引了他们,仿佛那座城池是所有苦难的尽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些人到了京城,真的会好起来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自己却沉默了。
她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夜晚,他们在路边的一间破庙中过夜。庙中堆满了逃难者带来的包袱和破烂行李,空气里充斥着苦难的味道。
关宁裹紧了斗篷,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角落的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妻。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儿,婴儿毫无动静,面色青白,妇人轻声哼着一支哄睡的曲子,声音颤抖,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落,旁边的男人听着着曲子面色悲惨,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秦婆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那婴儿早就没了,可娘还不愿放下。”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永远端庄优雅的女子,在破城前的那场必败的战役中,依然披上了数年未穿过的铠甲,提起了王家的长缨枪,和父亲、兄长一样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破庙外,寒风刺骨,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一处,看了许久,眼神像饿狼盯着猎物,他们低声商议了一阵,终于咬牙冲进了破庙。
一声尖锐的哭叫打破了沉寂,妇人怀中的孩子被一把夺走。
妇人惊恐交加,扑倒在抢孩子那人的脚下,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声嘶力竭地哭喊:“还我孩子!你们干什么?求求你们,别带走他!”
她的男人几乎是同时扑了上去,红了眼地夺孩子。
他一拳砸倒一个流民,咆哮如疯,然而对方人多势众,瞬间将他按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落下。
妇人哭喊着去护住他,却被一脚踹翻,摔倒在地。
破庙里顿时喧嚣一片。
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指责。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恐惧,却没有一个人迈出一步。
“天灾**的!田里一粒米都没了,都快饿死了!”一个流民扬声怒吼,声音带着几分破裂。
“况且这孩子早死了!你们少管闲事!”
庙里霎时死寂。
火光摇曳下,众人默然低头,无人应声。
只有妇人的哭嚎撕心裂肺,男人被殴打的闷响伴随着流民粗重的喘息。
关宁的手指攥紧了斗篷,手背上青筋凸起。
“秦婆!”
“姑娘,咱这不能帮,他们这群人是刁民...咱们入京之前还是不要。”
“秦婆,你看看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从宁州一路避难过来,本是为了新的希望,大家现在是拢起的星火,如果我们现在不帮,这火便要散了,他们怕是走不到京城了。”
[1]引用戴圣《礼记·礼运篇》
全文架空,参考唐朝哈~有私设!不要深究~[狗头]
码字第一天,心情激动而忐忑
看完前三章吧,说不定就喜欢后面的呢~第四章就是正式开始女主的时代剧情[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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