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宫做什么?”
萧憬此刻头脑发热,听了这话便止不住胡思乱想。
他脑中立时浮现出萧悦那张无害的脸,讨好的笑容下不知藏着什么小心思。
孟韫附耳回道:“厂卫探子来报,说齐王近日流连烟花场所,彻夜不归的时候都有呢。”
齐王萧悦今年已十六岁了,该是情窦初开,初尝**滋味的年纪了。可奈何方太后眼盲心木,早不能为儿子操持婚事了,而至于萧憬的后宫,更是从不过问。朝臣不是没进谏过,希望萧憬立下皇后以安抚四海,可萧憬却咬死不肯,说破了天,急上来还要赐人廷杖。
这般便一拖再拖,至于如今承启二年。
“有这种事为何不早点来报?”萧憬狐疑地瞥着孟韫。
可孟韫不吃这一套,从容笑了笑,不紧不慢温声道:“奴婢疏忽了,万岁爷莫气。”
这一来一回,萧憬便心里有数,再没吭声。
主仆二人往外走了几步,萧憬低头思索间,突然一抬手,吩咐道:“不回西苑了。”
孟韫一头雾水:“啊?”
“把齐柏叫来,随朕出宫一趟,朕去见见齐王。”
萧憬抬头半眯着眼,负手而立。
……
天子要出游,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齐柏不敢怠慢片刻,急匆匆从镇抚司衙门赶来,正见到站在宫门口气定神闲的萧憬。
他张口怨道:“陛下,外面危险,您何必亲自去一趟,臣一直派人盯着呢。”
说这话倒不是真担心萧憬的安危,实则是不想多担一份差事。
萧憬怎不知他的心思,眉毛一竖,抬脚作势就要踹他,却被齐柏躲了过去。
齐柏无辜地眨了眨眼,见陛下不声不响,无动于衷,便讪讪挪了回来。
“再给朕多嘴一句试试。”萧憬斥道,到底还是抬腿,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踹了一脚。
那麒麟服上便多了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儿。
齐柏揉了揉屁股,不敢怒也不敢言,拍打着自己的衣裳,赶紧闭了嘴,忙不迭护送着陛下出宫去了。
此前,萧憬便换了身不带补子的素色圆领袍,在人群中也不显得扎眼,又头戴了顶大帽,更遮住了面容。
在通身锦衣卫装束的齐柏身旁,倒也不显得违和。
京城夜晚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欢呼乐声不绝于耳。萧憬目不暇接,不着痕迹地四处瞧着,也是感到十分新奇。他许久未出行,倒真不记得街上是什么样了。
“夜市上竟然这么热闹。”他忍不住叹道。
齐柏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谄媚道:“百姓安居乐业,还不是您治理有方吗?”
天下没有人不爱听漂亮话。
尽管萧憬心知肚明这是在奉承自己,还是忍不住得意,笑着让他别胡说。齐柏深谙为臣之道,又对大堇这位少年天子知之甚深,笑闹间哄好了陛下,便又得了夸奖。
他一路暗中观察,护送着萧憬往聚香楼去了。
此楼乃京城头号酒楼,常接待高官富商,招牌便打得十分响亮。一般人来了便是吃喝玩乐,听曲赏舞。可若是逢上大贵人,便也有美女如云,小倌无数。只这一项,便是没点身份消受不起的。
“我的好弟弟真是会享受,”萧憬将这聚香楼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心生不悦,“说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
他不知什么意味地笑了两声,抬脚闯了进去。
跑堂一打眼,便见到此人头戴大帽,身着素衣,一下就起了疑,凑上去想拦住这位神秘来客。
刚嚷嚷了一声,便见一抹刺眼的刀光从鞘中亮了出来,顷刻间直逼到自己身前,吓得他一个腿软,险些没摔倒在地。
掌柜在堂后听到了动静,赶紧跑了出去,见这副架势,登时眼色活络,对跑堂骂道:“不长眼,看不出这是官老爷吗?”说完便对齐柏赔笑起来,“实在对不住,您可是镇抚司的老爷?”
齐柏堪堪收了刀,脸色一板,眉目清俊锋利,不含一丝笑意,冷硬道:
“东厂办案。”
萧憬惊奇,眼角瞥了他一眼,心中忍不住发笑。
这小子,遇上这种得罪人的差事,竟然就往东厂身上泼脏水。
他不语,低头默立着。
掌柜弯腰点头,瞧他身旁这位虽身着简素,可通身的气派却十分不凡,一眼便知这才是真主儿。
他不敢多看,笑回道:“一定配合,您里边请。”
……
萧憬晃晃悠悠从大堂上了楼来,站在雅间门前时,掌柜的还在滔滔不绝,念叨着:“大人们,这里面是贵客,听话音儿是宫里来的。”
齐柏瞪他一眼,“少废话,不许任何人上楼来。否则,镇抚司请你走一趟。”
这耍官威的劲头儿,萧憬很满意。
他抬手猛地推门,一阵奇香便冲了出来,十分刺鼻。萧憬皱着眉头,嫌弃得拿袖子挥了挥眼前空气。
齐柏在外守着,萧憬便独自慢悠悠踱了进去。
一进了屋内,歌声、琴声陡然而止,只有余音萦绕不休。舞女捂着胸口惊恐回首,见到这身打扮的男子,纷纷愣在那里。
萧憬环视一圈,目光绕过这些女子,停留在屋内突兀的屏风上。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谁啊,来扰本王雅兴?”
萧憬一听这声音,忍了一路的火气便又冲上来。他一手扯下大帽,扔在一旁,张口便骂:
“萧君瑶,你给我滚出来!”
银筷触地的叮当响声在屋内传开。
屏风后的人影愣了愣,随后连滚带爬地钻出来。
萧悦酒劲儿上了头,有些头昏眼花,见到萧憬站在面前,竟然先去用手揉眼睛。他凑近两步,发觉这真的是萧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苦着一张脸,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掉出来,“哥,你怎么来了?”
萧憬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瞅着这满屋娇艳女子,弹琴的,跳舞的,卖唱的,伺候的,一个不缺,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滚出去!”他对众人吼道,丝毫不知怜香惜玉。
而众人一看这架势,一个个瞬间脸色煞白,巴不得这人叫她们滚出去,于是得了命令,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出。
萧憬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拧住萧悦的脸,狠道:“你这成什么样子了?!小小年纪,不知道学好!”
到底是一个娘生的。他就算再疑心,在听说萧悦日夜笙歌时,还是不免动怒心急。
这下,萧悦的泪花是真疼出来了,上手就扯亲哥的手腕,可不但没扯开,脸上还更疼了。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他疼得嗷嗷叫,眼泪流到了萧憬手上。
听他疼得认错,萧憬也狠不下心,还是松了手。他睨着萧悦脸上两道鲜红的印子,径自走去屏风后,见满桌酒肉只有一人享用的痕迹,不觉又狐疑地打量起四周,确认不曾有旁人的样子,才放心坐下。
“出去,喊人添双筷子。”萧憬冷冰冰地命令。
萧悦很是听话,从地上爬起来,顶着脸上的红印子去打开房门,对上齐柏平静的目光时,还有些抹不开脸面。
“齐柏哥,我哥说加双筷子……”
齐柏任劳任怨地去添置了一套餐具,放在萧悦的手上时,托盘上酒杯颤动,才发觉萧悦的手在发抖。
于是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齐柏狠心关上了房门。
萧悦见门严实关上,心又凉了一大截,走回去将餐具放在小几上,自己看着萧憬的脸色,又到一边跪了下来。
“哥哥,我这是第一回来,你就饶了我吧。”他委屈巴巴的,皱着鼻子很是可怜。
萧憬最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干脆不看他。
他拿起银筷夹了块肉,细嚼慢咽起来。来时没吃晚饭,方才路上气都气饱了,又发了一通脾气,倒是觉得饿了。
“你第一回?”萧憬咽下一口,掀起眼皮瞪他,嗤笑出声,“萧君瑶,你能不能争点气,撒谎也不扯圆了?”
萧悦也是傻了,忘了门口杵着的那位是做什么糊口的了,见怎么都瞒不过他哥,便也认了。他脖子一梗,理直气壮辩道:“我、我就是来听个曲儿……你看这屏风,我都坐在后边看的!”
听他越狡辩越起劲儿,萧憬吧嗒一声重重搁下筷子。
萧悦立刻噤了声,老老实实低着头。
“行了,我不愿意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萧憬懒懒瞥他,自己斟了一杯酒,沉声又道:“你满十六了,过几月就要去藩地,也是时候该娶妻了。”
起初听到哥哥不愿意管他,萧悦心中还有些不是滋味,可又听萧憬让他娶妻,扬起声来反驳,“我不娶妻!”
萧憬一口气堵在胸口,冷眼定定瞧着他,不知拿他怎么办。
失望至极,淡淡道:“萧君瑶,你最近怎么这般胡闹?”
没成想,这话不仅没让萧悦清醒过来,倒反而激起了他的叛逆。
“哥哥你不是也没娶妻吗?”萧悦尖锐质问。
这话着实把萧憬狠狠噎了一下,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五颜六色轮番变换。
他开始头疼起来,心说当皇帝不免也太累了。从早到晚,先是安抚顽固老臣,再是提防司礼监那帮奴婢,教训完多嘴跳脱的锦衣卫指挥使,转头来发现自己亲弟弟也这么不像话。这还是陈谕修为他省去了大半朝务,萧憬仍然心力交瘁,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他自认没什么大本事,便也说服自己接纳了萧悦的“下梁歪”。
“好,我说什么你都不服,我再也不管你了。”萧憬也没了理,三两筷子又吃了几口,随后便看见萧悦跪得摇摇晃晃,“起来,吃饭。”
听了令也没客套,萧悦直接提溜着衣服坐到对面,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子。
他夹着菜往嘴里送,“哥,你都瘦了。”
萧憬愣了一下,手中筷子也一顿。
今日下午洛栀姑姑见到他,也说了这番话。萧憬与这些人长久不相见,不想第一眼都看出自己形神憔悴来。
他勉强笑了笑,“这两年难免的,再过些年就好了。”
“好什么啊,再过几年,哥你的身体都累垮了。”萧悦强烈不满。
萧憬满不在乎:“没事,朝堂上有先生在,我受不了多少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后,萧悦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而后,萧悦竟然问道:
“哥,你当真疏远韩侍郎了?”
只这一瞬,萧憬就浑身戒备起来。他似乎是长了刺,眼神尖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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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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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手足相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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