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公主她怎么了?”莫声眼瞅着自家王爷抱着浑身是血的柳筱筠,身上还披着王爷的外袍,沈自白则是冷面缄默。
“传大夫来。”沈自白疾言厉色道,大步流星地抱着柳筱筠进了寝房。
“究竟何人伤的你?”沈自白虽眉梢带冷可动作还是轻柔地将柳筱筠放在床榻上。
柳筱筠未作声,可眉头紧蹙额间更是冒着虚汗,沈自白用力地攥住她的手,又变为轻轻地握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筱筠的反应。
窗外的雪更大了些,扑扑地落满了院子里的那棵松柏。
莫声急匆匆地带着一脸疲色的大夫赶来了。
“这位郎君外伤不浅,而内伤这是......郎君莫不是以什么危险法子与人斗武?”大夫眉间紧锁一脸凝重道,先写了张方子派遣莫声去抓药。
“可有大碍?”一旁的沈自白正色道。
“这......请端王门外一叙。”沈自白低头瞥了一眼柳筱筠依旧惨白的脸,随大夫出去了。
柳筱筠渐渐地昏了过去,身上疼得厉害,经脉更是紊乱,梦中却是无尽交织的回忆。
“柳大山,看我这刀使得如何?这是排山倒海!”年少时的柳如山眉宇间多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如山果真有长进。”柳大山大笑着摸了摸蓄胡道。
“那自然,等你老了我便好酒好菜供着你,让你再也日日犯懒再也打不过我!”柳如山乐哉地嘚瑟道。
“好好好,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你如今在外头能混口饭吃不咯!”
画面一转到了飘零梧桐叶的深秋。
陆如霜身后负着剑迎着秋风而来,蓝衣被飘得飞扬。
“大山哥,来壶酒!”陆如霜豪爽地干完了一碗又一碗剑。
陆如霜酩酊大醉后便独自到山头里的竹林舞剑,柳如山每每便在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水潭边打着水漂儿。
陆如霜一点二刺,竹叶便纷纷地飘落下来,簪子挽起的一头青丝滑落肩头,蓝袍更是翩翩飞舞,陆如霜会练剑至斜阳西悬,晕黄的余晖洒在碧泉中,挑起刚沽的酒,仰头痛饮。
柳如山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她平生从未钦佩过何人,可陆如霜便是独一者。陆如霜肆意豁达,她不知陆如霜从哪来往哪去,一问陆如霜也只是仰头望着西斜的烈阳,静静地答道她也不知。陆如霜好似是一落叶、一浮笛,她从不拘泥于何处,来去自由,一身孑然的蓝衣背影却从不显寂寥。
“我日后要成为你这般的人。”
“为何?”陆如霜嗤笑了声,挑了挑眉问道。
“活得自在。”柳如山枕着头躺了下来,望着遥远的云端。
“你若是想你日后也可以。”陆如霜回望着她,可在柳如山没有留意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
那日依旧历历在目,令人难以忘怀。
“筱筠,醒醒。”柳筱筠只依稀地听见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置身于空幽的竹林,有人在焦急地呼唤着她。
年少的柳如山蹲在水潭旁,柳筱筠却怎么也瞧不清那时的自己在做什么,眼帘前被清清氤氲的幽烟所笼罩,走不到尽头,望不见远处。
“筱筠,我一直都在。”柳筱筠浑身发烫,一会儿深感置身于灼灼火华之中燥热难忍不得出,一会儿又下坠至冰天雪地之中寒风侵肌。
柳筱筠忽地被带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搂抱着她与她肌肤相贴,贴近她的耳畔低语,她却听不清,那层轻烟掩了声息,迷了视线。
沈自白脱了外衫进了床榻,紧紧地抱住柳筱筠,去驱散她的寒气,眉间的焦灼难掩。柳筱筠陡然啜泣起来,肩头轻颤,可双目还是紧闭着,只徒然空流着泪。
沈自白将柳筱筠紧紧地揽进怀中,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停了,怀中的人也慢慢平息下来。沈自白一夜未眠,屋内的灯簌簌地忽闪忽扑,幽幽地明了一整晚。
门外有侍从沙沙地用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积雪,一下又一下,天寒了。
柳筱筠还未醒。
“大夫如何?”沈自白神情带着倦色问道。
“怪了,昨夜还心脉紊乱,今日倒是稍稍平息了,烧是退了,接着悉心照料着,我明日再来瞧。”大夫惊诧道,回过头吩咐了几句。
“王爷,你昨日莫不是守了公主一夜?”莫声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自家王爷,不衫不履不事边幅,他何时见过王爷这副模样?
“唤几个奴婢来,把冯嬷嬷叫来。”沈自白没有回答莫声,疲惫地揉着眉心道。
“王爷,我们来给公主沐浴,您请先回避吧。”冯嬷嬷恭敬地行了礼,身后的婢女则垂着眸端着铺满花瓣的浴桶。
沈自白沉吟了一会儿,启唇道:“不必本王在这陪着她。”
冯嬷嬷欲言又止,身后的丫鬟们则是一直垂着眸。
沈自白独自走到屏风后,转过身去立如青竹。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婢女们将柳筱筠扶了起来,脱去了濡湿的衣裳。
沈自白原本负着手神色淡然,可屋内时不时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沈自白垂下眸抿了抿唇,可手心竟冒了些汗有些湿濡。
哗哗的水声涟漪四起,柳筱筠不经意溢出口的娇哼,屏风内的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多言,而冯嬷嬷则是笑开了怀。忽地柳筱筠惊呼一声,沈自白心惊下意识想往里头走,隔着屏风看见若隐若现的藕臂才又讪讪地回过了头。
“王爷,莫心急。”冯嬷嬷瞧见屏风外头的动静打趣道,丫鬟们则低着头偷偷抿着嘴笑。
沈自白轻咳了一声直道无碍,可面色耳后微红手心紧握,丫鬟们帮着梳洗完毕,扶着柳筱筠回到床上,冯嬷嬷叫沈自白进来。
沈自白面色平常地踱步进来,凝视着柳筱筠。
梳洗后的柳筱筠恍若清水出芙蓉,肤如凝脂肌肤胜雪,安然地闭着双眸更似梦中仙子。
“冯嬷嬷留下照看公主。”沈自白淡淡道,独自走了出去,只是离去的脚步多了几分慌乱。
冯嬷嬷眼观肚明,笑着又扭头打量着床榻上仍未醒的柳筱筠。
沈自白进了寝房便让莫声打了桶水,可门外的莫声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王爷两炷香还未让他进去换水。
“王爷,您是睡过去了吗?”莫声不确定地出声问道。
就在莫声以为自家王爷已睡了想推门进去换水里面才堪堪出了声。
“不必,本王等下唤你。”沈自白依旧淡淡地答道,可莫声却听出自家王爷嗓子的沙哑与低沉,莫不是着凉了?罢了,就在外头守着吧。
“公主,你醒啦!”柳筱筠缓缓睁开了双眸,神色却出奇地淡然,冯嬷嬷则面露微笑出了声,探手摸了摸柳筱筠的额间。
“孩子,你终于醒了,苦了你了。”冯嬷嬷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柳筱筠,面上和蔼地望着她,眉宇间也带上了愁思。
“醒了就好,你的事老婆子我都听说啦!”柳筱筠从面色淡然到低头垂眸不作声,冯嬷嬷则依旧和善地望着她。
“能告诉嬷嬷发生什么事了吗?”冯嬷嬷谆谆诱导,可柳筱筠依旧低头缄默着,只不过脸上却悄悄地多了两行清泪。
“无论发生什么了,婆婆只知道我们筱筠丫头永远是最勇敢的那一个,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啊可淘气得很,每每来世子府便缠着嬷嬷我给你做好吃的。”冯嬷嬷轻轻将柳筱筠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追忆着娓娓道来。
柳筱筠也不禁随之追思起,那时的她整日便围着沈自白转,便成了那冷清的世子府唯一的常客,嬷嬷便朝她打着趣儿。
“你那会儿对裴儿上心得很,口口声声念叨着日后定要裴儿娶你。”冯嬷嬷笑道着,可怀里的人却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拭干泪坐起身。
“莫不是老婆子哪说得不好,公主您莫见怪,老婆子人老了不利索。”冯嬷嬷见柳筱筠依旧低着头便连忙出言道。
“不是,婆婆,我没怪你,我很感激你,感激您从前的一份情。”柳筱筠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暇的笑。
“好好好,那便好,老婆子要给王爷说一声去,王爷昨晚守了一夜好生劝着才回去休整。”冯嬷嬷眯着眼站起身,还不忘夸大其词道。
柳筱筠没有作答,只点头应了应。
沈自白守了一夜?昏迷之时耳边总是会响起低语,梦里想不起如今倒是记忆弥新,与沈自白的耳鬓厮磨肌肤相贴似浪潮般席卷而来,让人招架不住,柳筱筠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沈自白沐浴过后,又是那个风度翩翩丰神异彩的俊朗端王了。听闻后便提步朝柳筱筠所在的寝房走来,要进门时却踌躇不前,骨节分明的手更是抬了又放。
“筱......柳说.....”沈自白换了几个称呼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你醒了么?本王可否进来?”沈自白索性不叫称呼问道,若莫声在后头必定大惊失色,何时见自家王爷如此.....客套?!
屋内久久没有声响,沈自白蹙了蹙眉,心中担心便推开了门,可一到床榻旁,却只见空无一人,更没有纸条之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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