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不知在门口看了多久的李长月敲了敲门框，很友好的问道：“不如先进来再说？”
薄意扭头，压在程熙手腕上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压下视线，先往前走了一步。
“李长月，”程熙紧随其后，勉强从脑海中挖出这个名字，相当自然拉着薄意坐下了。
身为此地主人的李长月成了唯一站着的那个。
薄意有些无奈，但李长月本人却并不在意，反倒是笑眯眯的接了一句：“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其实也不是很记得。
程熙点头“嗯”了一声，看了眼身边薄意的表情，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开口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所以人现在在哪？”
“首先我应该声明一点，”李长月给两人端了热茶，就算感受到过于灼热的目光，也依然淡定，继续说道：“林澜并不是我抓起来的。”
薄意皱了皱眉：“她现在在哪？”
“年轻人不要太着急，”李长月终于在空位上坐下，手伸到抽屉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有特殊标识的遥控器。
“滴”的一声。
墙上并不显眼的屏幕闪动了一下，直接连接出一段被处理过的监控。
画面中，最先登场的，就是疑似被用了药物，昏迷不醒的林澜。
薄意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下意识收缩.
但画面还在继续。
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了，他像是知道这个监控的存在一样，刚入镜，就抓着一个不规则石头扣上了镜头。
清晰的碎裂声仿佛就落在耳边。
下一秒，画面彻底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正在加载中的圆圈，很快重新覆盖出了新的视角。
程熙：“你到底把监控安装在哪里了？”
这个看起来，怎么这么像奇怪的偷窥视角……甚至还会移动。
“这是实验室的附加产物之一，”李长月很好脾气的解释，“为了防止被发现，做成了普通昆虫的样子，一般会攀爬在观赏树叶上，只有公开监控被砸坏了才会应急启动。”
很明显，仅仅裹着自己生怕露出一星半点皮毛的男人并不知道。
他手按在在脖子上左右调整了什么，再开口时，就已经是一种不辨音色的电子音。
“林澜……她怎么还在这里，”电子音卡顿了一下，很快就严厉起来，“诡异与人类的融合实验正差了一个意志坚定的强者，磨磨蹭蹭什么，还不把人送过去！”
左右抓着林澜的工作人员似乎有些踌躇，解释道：“上面有人特别交代过的，她不能动，就算要限制行动，也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我才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男人偏头，死灰一样眼睛正对着镜头，裹在严实的白色防护服里，如同一个瓷瓶上横出来的污点，“她既然已经进了这里，就由不得别人做主了。”
“现在，听我的，把人直接送去新开的实验室，看在她给监管局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她的编号就定为重启实验相同的编号，A12。”
“滋滋，滋滋，滋滋……”
小监控器跟着男人的动作上前了一段距离，没多久，信号彻底受到了干扰，画面也直接断了。
“这就是你要给我们的答案？”程熙拍了拍桌面，先一步发难：“一个被底下人随便篡位的负责人？”
“连这点掌控力都做不到的好还是别想着重启实验了，直接找块地把自己种进去还能被环境改变一下，说不定就能一步到位变异成功。”
“您这是在迁怒，”李长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沉默了一下，用一种绝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语气开口：“年轻人总是这样想法出格又大胆，我不过是没有成为压制他们**的人罢了。”
薄意冷不丁开口：“你的实验，全都建立在别人的不自愿之上吗？”
好歹是监管局的前任局长，当初面对宋雅那群人，知道他们并不愿意投身实验也积极给他们消解被无辜刻上去的印痕，说要送他们离开。
可现在，她却将不受控的屠刀对准了自己的曾经的同僚。
有能力反抗的监管者们尚且如此，那更多连诡异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普通人呢？
“李长月，”薄意压重语调，第一次毫不克制的展现了自己的愤怒，“你曾经也是监管者，你曾经也奔走在保卫人类的理想上，你应该知道，生命不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东西，也绝不能成为你的耗材！”
“曾经对着公众承诺过的东西，现在也随着你的卸任化为灰烬了吗？”
“薄意，你现在应该冷静一点，”李长月长叹口气，对这样的话题本能避而远之，“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至少我能确认，我选择的每一个试验品，都绝对出于自愿，我也尽己所能给予了他们想要的全部。”
“你应该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愿意用自己换来眼前的收益，何况，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已无路可走。”
“你给他们定义的无路可走？”程熙已经不耐烦听下去这些陈词滥调，毫不留情撕破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冷笑：“就算你是这么做的又如何，不约束底下的人，怎么，他们犯下的错误就和你完全无关吗？”
“重启实验的决定就已经足够荒谬，”程熙拍了拍薄意绷紧的手，眼里的情绪越来越冷淡，她说：“我不阻止你们，不是因为不能，而是没必要。”
李长月微微睁大眼，似乎从这句短短的奚落中察觉到了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注定会走向失败的实验而已，”程熙说，“我也很好奇，在擅自将我当做成功范例想要学习的时候，你们居然一点也没有去调查之前的实验事故吗？”
“有一份资料应该能解答你的疑问才对。”
“那些东西被您毁的很干净，”李长月苦笑了一下，又说：“我也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只手遮天，有些老东西，表面上愿意支持我，实际把对自己有用的资料藏的比什么都深。”
“那不是什么有用的资料，”程熙笑了一下，难得做了回答疑解惑的好人，“你们因果找错了。”
“我会成为成功的那一个，不是因为诡异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接纳了它们。”
“我的精神力，嗯……你们人类之前不是不很喜欢给精神力评级吗？”
李长月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的精神力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很高哦，”程熙又提起了身边的薄意，说道：“薄意的精神力更倾向于安抚，而我，却是接纳。”
接纳一切，然后驾驭它们，也被它们所同化。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程熙想起了最后那一场实验，轻笑，眼底却并无笑意，“如果最后被投入实验的不是我，他们就不会被我反杀了，当然，他们也活不下去。”
没有她骤然爆发的，接纳一切的精神力，那些人只会死于诡异碰撞出来的剧烈爆炸，到时候，不仅会有无数诡异出逃，实验室方圆百里都会沦为残骸，从此寸草不生。
但程熙并不在意这个。
她被带进实验室时就少有人类的正常情绪，或许曾经是有的，那也早就在和诡异的融合中被侵蚀干净了。
若不是薄意的出现，对她而言，人和诡异本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天平已经失衡了而已。
“放弃你们的实验吧，这不是正确的道路。”
“这是身为过来者的好心劝告吗？”李长月心里有些堵，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刺，“我无法相信一个没有证据的答案。”
薄意心情缓和了一点，但依然不太高兴，“不信任她，又何必特意引来我们。”
“我见过人类在诡异潮面前毫无反击之力的样子，”李长月忽然转移了话题，看着她们，就像看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她说：“如果一切都将如约而至，那到时候的人类又该如何拯救自己，依旧依靠着天灾宿主不稳定的施舍么？”
“她甚至为了一个人就能随意陷入沉睡。”
突然被指责的程熙：“。”
没出现名字但好像也被点了的薄意：“……”
薄意不敢置信：“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将人类和诡异结合？”
“实例已经站在这里了不是么，”李长月双手交叉按在桌面上，目光很冷静，冷静到有些疯狂，“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不会掺和实验有关的事。”
“我答应的是‘他们这次的实验’，”程熙意外记忆好了起来，转而冷嗤道：“不过这次也用不着我出手了。”
她说：“把我们叫到这里，还给出这样清楚的监控画面，摆明了就是要放弃他们了吧。”
“优胜劣汰罢了，”李长月没有否认，任由对方肆意将目光刺入她的眼睛，“他们做不出我要的成果，还一心想着招惹不应该招惹的人，被换下去理所应当。”
“他们做不好这个位置，那就该让更有能力的孩子们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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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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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因果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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