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总感叹她的命太短了。
从四岁开始一直到六岁,在这个还不明白生死为何物的年龄段,她的身体每天承受着连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
爸爸妈妈因她的病痛每天承受无尽的压力。
在她面前总是强颜欢笑。
时舒却总能看到他们背着她偷偷落泪、渐渐崩溃。
她自年初起已经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
一开始爸爸妈妈会一同过来或轮流来医院安慰她、照顾她。
陪她度过每一个痛苦的夜晚。
后来,爸爸越来越忙直至再未出现。
只有妈妈自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
“妈妈,舒舒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过来看舒舒。”
听瘦到脱相的女儿这么问,陈筱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避开女儿渴望的目光,含糊说道。
“舒舒,爸爸出差了。等爸爸忙完就会来看舒舒的。
舒舒乖,妈妈会一直陪着宝贝的。
我们先吃饭……”
时舒很失望。
吃饭也很痛苦,看着妈妈期盼的眼神勉强的微笑。
小小的时舒竟几不可察地轻叹。
“妈妈,我自己喂饭饭。”
时舒猜妈妈应该把她的思念传达给爸爸了,但是爸爸真的太忙那个熟悉的身形再没有出现在病房门口。
“爸爸怎么就不来看看舒舒,是不爱舒舒了吗?”
舒舒没有大哭大闹。
声音中却透出被亲人抛弃的茫然。
时舒抵唇脑袋,两颗晶莹落到洁白的被罩上晕开。
妈妈也变得很忙,人显而易见地更加疲惫。
时舒再也没有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也不再吵吵着让妈妈多陪陪她。
她总是懂事地对陈筱歌说。
“妈妈,舒舒没事哒,你去忙吧。”
“妈妈,你去睡觉觉,舒舒能照顾自己哒。”
……
偶尔,她会听到护士站的姐姐、同病房的爷爷奶奶们压低声音聊天。
他们总神神秘秘地说些有关于她不得而知的小秘密。
爸爸妈妈在闹离婚。
时舒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人能知道那么多细节,明明自己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却什么都不清楚。
但不妨碍她从竖着耳朵提取关键信息:确定爸爸抛弃了妈妈和她,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没有爸爸的病小孩了。
小张护士:“小舒舒的爸爸真够狠心的,那天和老婆吵架后就再也没有来看小舒舒了。”
丁护士:“哼,男人!又不是他承受怀胎十月、生产分娩的苦。
再加上小舒舒的病,无论怎么治都只是图个心安。
哪怕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治好,他会离婚躲避责任很正常。
他选择及时止损,就很人性。
小舒爸爸就是吃定小舒妈妈舍不得女儿。”
小张护士:“说得也是,男人的心就是比女人狠。
就是可怜小舒妈妈一个人又要照顾女儿,又要辛苦打工。
姐,你说结婚、丈夫都有什么用。
看到这些我都恐婚、恐娃了。
万一运气不好我也摊上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办?
我一定没有小舒妈妈那么坚强,我顶不住的。
啊~我不要结婚了……”
方护士:“呸呸呸……吃饭也能噎死人,要不你别吃饭了。”
小张护士:“那不行……”
原来是这样。
后来时舒又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爸爸离婚时把家中所有钱财都留给妈妈后就销声匿迹了。
问题是她病了三年,家里又能省心多少钱。
突然有一天,如同附骨之蛆一直纠缠她的疼痛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样的轻松太过难得。
时舒仰着一张苍白小脸,露出久违的笑脸对陈筱歌说道。
“妈妈,舒舒想回家,你带舒舒回家吧。”
已经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的陈筱歌泪眼朦胧,艰难吐出一个“好!”
母女俩形影不离地在家中待了两天,时舒又被抱回医院。
一番抢救后,时舒很累很累。
“妈妈,舒舒是不是要死了?”
陈筱歌痛不欲生,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无法压抑地发出“呜……呜……”的啜泣声,还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似要把一辈子的苦水全部倒出来。
时舒的双眼已经没有睁开的力气,她那透着乌青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
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妈妈……你再找个更好的……新爸爸……
生个不会生病的弟弟……妹妹……舒舒……舒舒爱妈妈……”
陈筱歌心如刀割,紧紧握住时舒无力又冰冷的小手。
突然,她一把抱住只剩皮包骨的小孩身体。
“舒舒,舒舒,你一定会好的。”
“妈妈只要舒舒,我的舒舒……”
“我的舒舒……”
时舒成了一缕魂魄始终悬浮在距离妈妈三米远的距离。
俯视着下方发生的点点滴滴。
妈妈先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失声痛哭,慢慢地她终于接受女儿永远离开的事实。
鬼魂时舒终于见到消失近半年的爸爸。
看到他不断捶打自己的胸口,哭得难看死了。
时舒也想哭一哭应应景。
奈何摆脱病痛的她好像没那么难过,更重要的是成了鬼小孩后就没有眼泪这玩意儿了。
时舒很不走心地对下方的男人说了句。
“爸爸,舒舒不怪你,你别哭了。”
可惜,悬浮半空的时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最后抱抱爸爸妈妈也做不到。
她大声对陈筱歌喊叫。
“妈妈,舒舒不痛了。
舒舒很好,舒舒现在还能飞,可能干啦……”
奈何阴阳两隔,身处不同维度陈筱歌又哪里能听到她的宽慰。
时舒不闹腾了,她静静地看着爸爸妈妈一同办理她的后事。
一切尘埃落定。
随着她葬礼的结束,这对前夫妻的悲伤似乎也淡化了许多。
两人没有选择复合。
毕竟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女儿的病逝,还有舒爸爸的临阵脱逃。
对妈妈而言,这人不可原谅。
两人态度平和的相互道别,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时舒牵挂陈筱歌。
她始终跟随在陈筱歌的三米之内,没有离开也没有消失。
她很开心还能陪着亲爱的妈妈,哪怕不能跟妈妈说一句话也没有关系。
她看到妈妈强打精神尽量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好好吃饭,好好工作。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妈妈依然会流泪到天明。
时舒心疼。
“妈妈不哭,不哭,舒舒现在真的很好……”
小时舒一次次安慰着妈妈。
三年时间。
妈妈终于走出阴霾,也慢慢地恢复了曾经的光彩。
她的身边开始有陌生男性出现。
时舒以挑剔的目光看着这一个个想成为她后爸的男人们。
终于,有一位高大儒雅的叔叔常伴在妈妈的身边。
“长得比爸爸好看,还很关心妈妈。”
“嗯,准后爸的气息很好闻,比其他叔叔都好闻。”
“我同意你当我的后爸了,努力把妈妈追到哦!”
这天,亲妈陈筱歌女士、后爸白绍华先生喜结连理。
可喜可贺,撒花!!!
“真好,妈妈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天,时舒多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白知乐小奶泡。
“啊!小宝宝皱巴巴的,好丑。
好丑啊!
走开,我不认识他。”
……
自从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后,时舒所要跟着的人从妈妈变成了弟弟。
让她欣喜的是,随着弟弟的长大她能活动的范围不再局限在三米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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