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残阳如血,落日余晖透过云层倾洒而下,熙攘的街道镀一层金。
“客官,上菜了!”气派的食肆内,店小二在厢房门外喊道。
春香里二楼临窗的厢房内,陆念慈黛眉微蹙的远眺窗外,柔和的霞光落在她侧脸上,将侧颜和眼底染成了暖褐色,让她周身凭空多了分慵懒,让人不住的联想到冬日暖阳下的橘猫,无害且柔软。
陆念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桌面,脑中思考这两人来此处的目的,应当不会吃一顿饭这般简单,她回想这些天的和程尉泽说过的话以及今日和韩窃风的对话,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程尉泽此番举动的目的。
应当不是发现她假失忆或者是暗香的存在来试探自己,但不知为何她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店小二手脚麻利的将菜布好,手中的一壶酒还未放下,就被韩窃风迫不及待的劫走,“呦,春风醉。”他喜道。
店小二却是见怪不怪,留下一句,“客官您慢用。”后退出了厢房。
听到声音,她回头,只见韩窃风一只手在她面前晃荡着个白瓷酒壶,炫耀道:“看,这可是东越的春风醉。”
春风醉,东越琼浆,酒液如琥珀色,入口绵软,齿颊留香,以纯正的桃花香和回味悠长闻名;初饮细腻如春风拂面,口感柔和的让人不住的想多饮几杯,然后劲大极易醉,在不知不觉中便使饮酒人醉了,故名春风醉。
她想起许久以前,她唤作阿苑在京城开酒铺时,酒铺不大,人流也少,因此酒铺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程尉泽就是其一。他常常到店中点一壶春风醉,一饮便是一下午,他不贪杯,每每饮两杯便停下,其余空闲都是看着她,显然是醉翁不在酒。
他们在一起后,程尉泽更是经常待在酒铺中,他饮酒,她便在闲时看话本,是为了学习话本中的甜言蜜语,渐渐地被话本中的趣事吸引,忍俊不禁地眯眼笑起来,偶一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神色,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与他便是这世上真正的一双情人。
“许久未饮,可想念的紧。”韩窃风嗅酒香,喃喃道。随即他斟了一杯,酒液倾洒,淡淡的桃花香味肆意而出。
韩窃风将杯盏摆在她面前,笑吟吟道:“来,尝尝与东越的春风醉有无不同。”说罢他给自己也倒杯酒。
她看了眼韩窃风,心中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东越人?还是他曾经也是东越人?
“来,喝。”韩窃风倒了两杯酒后,朗声说道。
陆念慈回神,望着桌上仅有的两杯酒,目光落在程尉泽身上,他不是最爱春风醉吗,怎么……
对面程尉泽面色淡淡的吃着刚上的菜肴,自始至终没扫一眼桌上春风醉,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两人目光相触。
“兄长,请。”她将酒杯递与程尉泽,似乎是不习惯兄长这个称呼,她眼神躲闪着,因隔着桌子的缘故,她身体微微向他倾斜,微风吹乱她的发丝,飘落在唇边,痒痒的。
对面的人纹丝未动,淡漠的眼神盯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一切,一缕尴尬和羞耻升起,让她忍不住垂眸,手指紧紧地攥着杯子。
“唉,程兄不爱饮春风醉,这杯我喝罢。”察觉气氛不对,韩窃风快速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打圆场道。
许是他动作疾,陆念慈手一抖,酒液洒出,一瞬间顺着手指流至她清早草草包着的伤口,液体渗透麻布,伤口受到刺激让他眼中霎时涌出雾蒙蒙的泪光。
朦胧中瞥见对面身着青衣的人影微动,她故作疼得皱起眉。
“你手上有伤口?”见她露出的手指渗出淡红色,韩窃风声音问道。
他伸出的手想要查看,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刚要伸出的手顿了顿,却见程尉泽已经握着了陆念慈的手腕。
“不碍事。”她回道,声音不稳,反而有着颤音。
“我只是想着如此的美酒,所以递给陛下,没成想他不喜欢,我不是有意的。”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向程尉泽,颤声说着同时恰好泪珠滑落,她的眼角,鼻尖微红,像是上好的黛粉晕染而成,甚至连带着唇瓣也泛着水光的红。
似是委屈极了。
泪珠顺着白腻的肌肤滑落,最后停在了腮部,随着她抿嘴的动作摇摇欲坠。
程尉泽的眼神盯着那一滴泪,看它划过嫣红的眼尾,停在唇边,他心底出现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明明该恨眼前这个让他在无数日夜中遭受心脏炙烤着的痛苦的人,自己应该从见到她就狠狠折辱她后,再将她千刀万剐,以慰被她辜负的真心和三年间滋生的恨意。
可是他又想私藏她,从此之后仅能自己拥有她。
此刻见她这番模样,这种强烈的念想已然压过那丝恨意。
他不去想为什么这么多天没去杀她,甚至连折辱都不曾,只是将她囚在屋内,甚至因她一句想透透气,便带她来春香里。
见她满含笑意的对着韩窃风的目光,他甚至起了一股杀意,他想杀了除了自己之外她目光所落之人。
他的目光从那滴泪移开,转头冷声吩咐道:“去买些药来。”
韩窃风听了这话,又见陆念慈手指上的酒液,叹息了一声,此事确实是因为他,“好,我去给妹妹买。”
见着自己手指上的酒液被程尉泽用锦帕一点点的擦去,陆念慈唇角微勾,心里确定了那日自己在湖中看到程尉泽不是幻觉,救自己就是程尉泽。
能见到她伤口流血而下意识的伸手,她不信程尉泽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那麻烦兄长了。”得到真相的陆念慈心情极好,连向韩窃风道谢的笑容都显得无比的诚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韩窃风觉得陆念慈说出这句话后,莫名的有一记冷风向他袭来。
话音未落,陆念慈的手腕上传来压力,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手掌用劲很大,她皱着眉看向程尉泽,却见他神色如常的将她指尖缠绕的麻布绕开。伤口上面的血肉有些沾上了麻布,此时一扯一揭的动作引的疼痛陆念慈忍不住缩手,手指刚有动作,就被他扯回。
刚准备转身的韩窃风看见这幕,愣在原地,脸上随之露出迷茫的神色,陛下不是不近女色?这是……
他曾在陛下重伤昏迷后喊过一个名字,好像不是这个名字,这么多年陛下还拿着那块玉佩,定然是忘不了那女子。每日都有向陛下投怀送抱的女子,陛下都不为所动,现在难道因为她的几滴眼泪就喜欢上了?
他欲言又止,侧头看了眼陆念慈,心中了然,美人梨花带雨,一般人谁能不怜惜。
看来陛下也是凡夫俗子,之前那些投怀送抱的人没找到关键点,原来他喜欢陆姑娘这般娇嫩柔弱的女子。
哎,不对,之前也有陆姑娘般的,陛下也没多看那女子一眼啊。
他的目光又转向陆念慈,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不同来,只是还没个清楚,就见程尉泽测了测头,眼神飘向他,眉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肃然冷意。
对上程尉泽冰冷的视线,韩窃风打了个冷战,他快速的扯出一抹笑后,立马转身走了。
再晚一些,他怕陛下会用眼神杀了自己。
“为什么不喊我兄长?”程尉泽收回视线,手上用力一拉,十分自然的将陆念慈拉近。
陆念慈不防,身体猛然的向他扑去,她的手臂抵住他的胸膛,支撑着自身,好不至于完全的扑在他怀里。尽管如此,两人距离也极其近,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她抬头的一瞬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擦过了他的唇角。
她下意识起身,腰上却抚上一张大手,不容拒绝的将她囚在怀中,全身的感官开始放大,被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带着薄茧的手在她腰间,中间隔着布料,但她还是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指腹在自己的腰部轻轻摩擦,被触碰的地方有些发烫。
“陛下……你放手……”她结结巴巴的出声,身子想要向后一些,却被他牢牢的固定着,无法动弹。
“怎么不叫兄长?”他垂眸,眼神没有望着她的眼睛,反而落在她红润的唇上。
闻声,她指尖微动,小声回道:“不敢。”
“有何不敢?”他淡声问。
“喊他可以,喊我就不敢?”他的声音骤然冷下,在腰间的手也用力禁锢着她,逼迫着他回答。
这是不满她没喊兄长的缘故?
她顿了顿,漂亮的眼眸对着他深邃的眼睛,缓缓喊道:“兄长。”
手指不自觉地缩紧,攥住他的衣角。
声音落下的一刻,她感受到他手下一颤,眼中深色翻涌。
静默良久。
她得到回应,有些局促不安,再次小声喊道:“兄长,可以放开我吗?”
程尉泽依旧盯着她,没有动作。
她费力的将手指抬起,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手疼。”
眉头微蹙着,眼尾湿润嫣红,配上她刻意柔下的声音,像极了撒娇。
刻意压下想要吻住她的欲念崩裂来,他缓慢的低下头,吻住她的眼角。
她的眼角湿润,带着苦涩的泪。
温热的唇落在右眼,她蓦然僵硬。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吻她,她的心雀跃的跳起,无声的想道:终于离自己的目的进了一步。
他的吻一触即离。
他盯着陆念慈,道:“再喊。”
她唇边的话刚开口,随即就被他含住唇。
她睫羽轻颤,半闭着的眼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
程尉泽,你终于忍不住了啊。
像是被打开的阀门,他开始不断的加深着个吻,渐渐的失控起来,她被他吻得呼吸不稳,但吻还在继续。
她伸出手推他,却被反手抓住手腕。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陆念慈喘息着攫取空气,眸子被吻得迷离。
程尉泽寒眸扫向来人,眸中有着被打断的不悦。
来人是韩窃风,平常他见到程尉泽的这种目光便开始发憷,但此时他面色凝重,手掌按在腰间的断剑——这是他戒备的动作。
只听他沉声道:“陛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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