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桁,我是你十三年的如愿以偿。”
崩断的线头,滚落在地的纽扣,陷入枕头的手节泛红,窗帘扬起遮住椅背上褪色的校服。
发丝被汗珠浸湿,年桁眼里有光晃动,枕边的豆豆眼歪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珠注视它另一位新主人。
“阿桁。”呼唤声热切,年桁跌入一个名为祁念柏的梦中,他若一颗光溜溜新生的珍珠,被狂风海浪卷得高高抛起又砸入海底。两重天的刺/激令小珍珠睁不开眼,无助地随浪潮奔流。
无论何时,祁念柏都是强势的一方,年桁只有在某些时刻才能掌握主动权,但绝不是现在。
明明是深秋,满屋的西瓜香混合了阳光令人仿佛置身夏季,少年时的年桁穿了一件白短袖和深蓝色短裤,坐在书房的窗边望屋外摇曳的竹叶。
蝉鸣在他们目光中久久不息,祁念柏递来的冰镇西瓜汁驱散了大部分暑气。
当年的年桁早已长大,他无助地伸开右手,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重重压在豆豆眼毛绒绒的肚皮上。
一个吻跨越了十五年的光阴落在他胸口,祁念柏看到年桁心脏上方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我愿意,阿桁。”
八年前的厨房灯光影绰,祁母放下汤勺打量一旁认真记步骤的年桁,“我们年年想问臭小子什么?”
听闻年桁笔尖一歪,最后一个字迹扭曲成麻花。祁母也不催他,眼里满是笑意,目光却有意瞥去门外。
“不、不问什么的。”年桁低头,手不自觉地抠住本子边。
“那可不行,阿姨可是将毕生所学的蛋汤都传给年年了,不套点臭小子的话岂不是亏大发了?”
短暂的沉默后,面前青竹般的男生低头,耳边飞上一抹红晕,年桁的声音细不可闻,“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愿意喜欢一下我。”
厨房门外的人抬脚离开。尽管眉眼冷漠,可祁念柏的嘴角扬起。
但与年桁不住在一起后,祁念柏变得患得患失。他不止一次调查与年桁接触的人,旁敲侧击警告他们离年桁远些。
情绪在祁母去世时达到顶峰,祁念柏也在极度不安中做了后悔一生的事。
房间错乱的呼吸声渐渐平息,那朵蔷薇花被雨露浇灌到荼蘼,年桁提不起力气为蔷薇花遮住刺眼的目光。原本挡去大半阳光的祁念柏起身,眯起眼睛打量精疲力尽的年桁。
遮住眼睛的刘海尽数散开,年桁的腰线随呼吸微微起伏,方才祁念柏两只手都可以丈量,“太瘦了。”
手指落下的地方轻微一颤,一抹粉红雀跃在白皙的肌肤,年桁脸埋进枕头里,他不好意思看祁念柏的脸。
“害羞了。”祁念柏注意到放在床头的木盒,他手指绕上年桁细软的头发,一下一下理着他的发丝。
小木盒被人打开,露出里面的领带夹和纽扣。祁念柏目光变得柔和,他拿起纽扣低头,“阿桁。”
他们四目相对,年桁红着脸抬起身子,他们在大片余晖中拥吻。
小镇也迎来它的夜晚,杭齐雨留下收拾最后的行李,明天他就要回到年家,真真切切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的东西很多,原本喜欢的衣物在见到生母尹静汶买的后,随意地扔在一边。此刻,他心中只有年幼时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多么可爱的omega,怎么总是穿这么素?”
有旅客慧眼不识珠,她认不出杭齐雨身上的衣物是早已封笔的设计师齐文生之作,可这句话给年幼的杭齐雨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
当晚他跑回家,边锤齐文生的腿边说要买店里的衣服,齐文生被他磨得没了办法,只能带他去市里买了好些布料生硬的外套。
“这个孩子到底像谁?”齐文生偶尔也会有这样的疑虑,但看到杭朋义担忧的目光后又打消了念头,“或许是我多虑了。”
直到后来齐文生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年桁,空落落的心这才被填满。
他对这个养了近二十年,只因生母更有钱立马翻脸的孩子失望透顶,杭朋义默默坐在他身边。尹静汶带着杭齐雨离开了,汽车尾灯在黑幕中渐渐远处,他收回视线,靠在杭朋义肩头。
“他怎么狠下心的,二十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吗?”岁月并没有在齐文生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让他比当年更具韵味。
杭朋义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命运多舛的omega,收紧手臂无声给齐文生力量。
“我不伤心。”齐文生回抱他,想起方才尹静汶的话眼眶有些发酸,“年宏富是个黑心肠,那个孩子在他手底下又受了多少苦、多少累。”
“我想将他带回来,听说他要跟年宏富断绝关系,刚烈像我齐文生的孩子。”齐文生擦了擦眼睛,“我去联系一下宁城的朋友,说不定还会帮上些忙。”
一直安静听爱人倾诉的杭朋义突然开始比划手指,松开齐文生走到客厅的电视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一张纸递给齐文生。
“这是?”齐文生疑惑接过,却发现那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最底下附有电话号码,落款人一个柏字。
字迹力透纸背,齐文生抬头,“谁送来的?”
杭朋义比划一辆车,又比划一个个子跟他差不多的青年,可齐文生全无印象,他的视线落回检验报告上。
入目是一张证件照,青年的刘海稍稍盖眼,可齐文生只一眼心脏便开始剧烈跳动。
他屏住呼吸拉出来全部文件,在看到青年的名字后一顿,他抬眼望向凑过来的杭朋义,“桁。阿义,这个孩子与我们有缘。”
杭朋义比划几下,齐文生点头,“就是当年在医院抱错的那个孩子。”
见男人眼睛黯淡,齐文生握住他的手摇头,“不怪你,那个时候太乱了,我只是草草检查一下后腰胎记,剩下的并没有多想。”
说话间齐文生拿起手机,他在杭朋义错愕的目光中拨通了电话。
漫长的忙音过后,祁念柏接起电话,那头是个嗓音柔和的中年人。他视线落在厨房忙碌的年桁身上,点开免提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阿桁。”
电话那头声音一顿,齐文生听到一个令人心生好感的声音。
闻言年桁扭头,麦叶清香扑了他满脸,“再炒一个油菜就好了。”
祁念柏站在年桁身边,将水池里的油菜清洗干净,不食人间烟火的祁念柏,只有在年桁这里才会染上尘世的烟火气。
“阿桁,你讨厌年宏富吗?”
翻炒的声音停下,年桁若无其事地关小了火,他的声音在抽烟机细微的工作声微微失真,“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沾了水的指尖碰触年桁的手背,祁念柏后仰身子半靠在操作台上,假装思索后抬头,“唔,天凉年破?”
年桁被他的话逗笑,关火盖上锅盖准备焖五分钟,“之前肯定是讨厌的。小时候经常在想,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不用担心中午会不会又没钱吃饭,而我不仅要担心这个,还要担心冬天没有御寒的衣服穿。”
厨房的暖光落在他身上,齐文生在电话那头捏紧了手机。
“那讨厌尹静汶么?”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年桁愣了一下,从尘封的记忆里翻找好久,才对应上母亲的称呼。
“对于年盈盈与年锐宁而言,她是个好母亲,可对我来说不是。”年桁勉强笑了笑,“一开始我不明白,大家都是孩子,为什么只对我爱答不理。”
“后来我想明白了,手背的承痛力永远比手心高。”
距离稍远,齐文生听不太清年桁后面几近低喃的声音,他怔怔地坐在红木椅上,杭朋义半蹲在他跟前目光透露着担忧。
“谈不上讨厌,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受伤,就下意识去找母亲庇护的孩子了。”年桁转身掀开锅盖,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而且除了在学校,假期里我在你书房的时间比在年家都多。”
祁念柏帮年桁盛好米饭,看到熟悉的餐具他一顿,“我以为──”
“我去小镇上特意烧制的,在一家卖木制品的家具店。原本还想雕刻缩小版的你来着,可惜钱不够了。”
由于焖得时间太长,菜有些软趴趴的,祁念柏夹起一筷子油菜咽下,“好吃的。”
听到他的评价,年桁松口气弯了眉眼,“那就好。”
电话不知何时被切断了,齐文生双手冰凉,他记得那个青年,在一个雾蒙蒙的雨天,怀里抱着亲手烧制的餐具拐进了雕刻区。
如果不仔细看,会被人误以为是beta的alpha,站在一对手雕小人面前看了好久。就当店员走过去时,他慌张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当时齐文生正为杭齐雨不辞而别而操心,以为他也是来凑热闹的客人,只吩咐店员看好他便去了后院。
如果早知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他肯定会拉住那个惶惶不安的青年,哪怕给他送上一杯热水,也不至于现在心中绞痛难安。
大家早上好呀,又要开始单机了吗……(抹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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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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