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间书房，藏书浩瀚整整摆满三面墙，带给小年桁的震撼不亚于初见祁家庭院。站在这种地方，他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轻了。
“好多书哦。”小年桁后仰身子惊叹，“这些你都看过吗？”
“嗯。”
热水放在小年桁手边，男孩回到书桌前。见他开始看书，小年桁止住了话头，他握住杯子看雪景发呆。天空开始飘雪，书房周围万籁俱寂，他听到了雪落的沙沙声。
一向看书神速的祁念柏还停留在五分钟前的那页，青色夹袄宛若雪中青竹，他逼迫自己收回视线，这才发现书放反的祁念柏，“……”
他回忆起母亲所说，交友要有一个好的开场白。祁念柏沉思片刻，清清嗓子刚想开口，书房门被人推开探出一个小脑袋，“呀，爷爷还真猜对了！”
来人无视祁念柏，祁渝川小跑直奔窗边的年桁，“年年哥哥怎么穿下人的衣服呀？这里又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前院吧！”
小年桁被矮半头的祁渝川拉得一个踉跄，他扭头同祁念柏对视，男孩的眉眼不复方才柔和，目光阴晦如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年桁道别的话还未说出口，祁渝川便甩上了书房的门。
“祁念柏这人无聊死了，年年哥哥怎么跟他待在一起。”祁渝川人小力气大，年桁抽不出被他握紧的手。
“听年宏富说年年哥哥的分化期也结束了，年年哥哥信息素检查结果是什么呀？我可是高等omega，信息素虽然普通但还能勉强接受啦，但我最喜欢水果味的信息素，又酷又独特。”
得知自己第二性别，年宏富暴怒的样子历历在目，对此类问题年桁讳莫如深。可祁渝川是个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性子，他纠缠住年桁撒娇声一次比一次甜腻，“不回答的话，年年哥哥就是讨厌我，你们年家就是讨厌祁家！”
“……”
小年桁低头，他们穿过长廊。在走廊尽头时，放轻脚步跟在年桁身后的祁念柏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只是个闻不到自己与omega信息素的劣等alpha。”
叮──
新信息提示音震醒年桁，学生时代的好友景淮言要带他去淮庄。今天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见到祁念柏，年桁大脑现在还处于一片混乱，他刚想回绝却被景淮言下一句动摇了心思。
【我买到了跟宁城联名的绝版豆豆眼。】
一看有绝版豆豆眼，拒绝的话发到一半又删除的年桁，“……”
似乎察觉到他开始犹豫，景淮言又发来一条信息。
【敢来就敢送，宁城人不骗宁城人。】
【稍等，我收拾一下。】
发出信息的下一秒，景淮言打来电话，他声音带笑，“忙完下来吧，我停在宁月站商场门口。”
“真不用特意来接，我可以自己去。”
除了第一次被他速度吓到，年桁早已习惯他的雷厉风行，他甚至还能不紧不慢地洗把脸。
等待年桁的空隙，高等alpha将隔离剂喷满了跑车的角角落落，顺便换了张出门前刚贴好的信息素隔离贴。没办法，景淮言信息素的味道是年桁最不喜欢的香菜味。
景淮言安排好淮庄今晚的活动换成观景台烤肉，他刚收起手机，车玻璃被人轻轻地敲了敲，年桁站在车外浅笑，“淮言。”
跑车在路人注视下驶离，景淮言递给身旁人一瓶冰镇的薄荷水，“新换的，怎么样？”
年桁对车的评价也只限于晕车与不晕车，他诚实回道：“挺好的。”
“算你这次有眼光。”景淮言挑了挑断眉，他怕年桁不适应跑车骤然加速，等拐上绕城高速，他才开始慢慢提速。
巨大白色吊桥与泼天森林一闪而过，远处海面波光粼粼，太阳的余晖大片洒落空中，银黑色的跑车如出膛的子弹疾驰。景淮言看似无意提及，“打电话前，我其实做好自己去的准备了。”
“嗯？”年桁面露疑惑。
景淮言握紧方向盘，“还不是听……听说你父亲的项目得到准信了？”
“不知道。”
年桁抚平衣摆褶皱，这件衣服还是商场前年搞活动，他从一众大妈手中抢来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年桁才能勉强感受到身为alpha的优势──最起码不会被一群beta大妈挤得东倒西歪。
“他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年桁明显带了抵触情绪，景淮言没再追问，他暗自懊恼说错了话题。
下了高速环境变得幽静，景淮言放缓车速降下车窗，森林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年桁不由深吸了几口气。
“这么喜欢就搬来一起住呗，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工作，吃住都在一起多好。”
被景淮言的异想天开逗笑，年桁弯了眉眼，“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是把淮庄比作金窝喽？淮言谢小年老板夸赞。”
“少贫我。”
小年老板这个称呼是有来历的，有次年桁失手打碎仓库落灰的杯子，年盈盈一口咬定这是她最喜欢的杯子。年桁嘴笨，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beta妹妹，年宏富一下子断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年桁没有办法，他也只有字能拿的出手，便趁早读与下课的间隙给人抄一些情书，换来一两块钱勉强应付一下午餐。
这件事被景淮言看到，他一直以为这个没存在感的家伙是beta。后来学校体检，年桁排在alpha的队尾，景淮言才正式对他上心。
“你又不好好背书。”
又是一次早读，看到年桁在奋笔疾书，景淮言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低头的年桁吓了一大跳。
水笔在信纸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年桁不知所措，景淮言抽出他压在书下的纸，“亲爱的祁念柏，这是你写给祁念柏的？”
他的声音不算小，年桁忙去捂他的嘴，景淮言躲闪不及被他堵了个正着。见早读乱哄哄的没有人注意他们，年桁松了口气，“我在帮人代写情书。”
“哦。”景淮言强迫自己忘记刚才一瞬间的柔软，他这才留意年桁写的字。虽然在他眼里还不够格，可对于初中生来说已经很可以了。
景淮言见因自己报废的信纸，回到位上随意抽了几张草稿纸递给年桁，质感竟与信纸不相上下，“喏，班长赔你。”
他借领读的名义一直站在年桁身边，数了数他一共写了五份给祁念柏的情书，四份给隔壁班花的告白信，甚至还有自己的两份。景淮言对年桁产生些许好奇，“你写这些干嘛，助人为乐？”
年桁摇头，“为了不被饿死。”
他们就读的学校是一体式的私立学校，也会招收成绩优异但家庭普通的孩子。景淮言以为年桁是后者，但在一次月考结束后，看到他跟自己相差三十八名的成绩后无语。
也自那次考试，年桁只是接景淮言的单子就足够让他吃得饱饱。两人也在一来一往中熟悉，渐渐升温的友情在一次偶然相遇中打破。
寒假时景淮言陪朋友买些纸笔，他们等司机的空暇中，撞见了木着脸坐在车里的年桁。
朋友咂舌，“这车是年家的。”
“年家？”景淮言皱眉，“宁城新来的那个年家？”
“可不是，暴发户。”朋友眉眼满是嘲讽，“真以为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在宁城都快被说烂了。”
原来年桁家里并不穷，景淮言心底腾起一种被骗的愤怒。他做好开学同年桁撕破脸的准备，可在看到年桁站在分班表前干瘦的背影，景淮言心中的怒火又诡异地平息了。
“新年好，年桁。”
春寒料峭，年桁鼻尖冻得通红，扭头看清景淮言后他点点头，“新年好，班长。”
等再拐过一个分叉路，依山而建的淮庄出现在眼前，山脚的停车场早已停满豪车。只是下午，山林深处的房间已经亮了灯，远远望去就如散落在绿绒布上的银光。
尽管来了多次，年桁还在感叹景淮言投资的眼光，淮庄每年的净利已经足够普通人家过小半辈子。
──给小年老板赚午饭钱。
这是景淮言步入社会后经常说的话，年桁也经常停下手头的工作一遍又一遍纠正他不要这样讲话。
“没关系，反正都是alpha。”
这句也成景淮言自我催眠的一句话，他压下心底无数次的悸动，因为他们都是alpha，所以他不能对年桁动心。
“什么时候小年老板能主动来淮庄找我呢？”景淮言揽住年桁肩膀，这么近的距离下，他还闻不到年桁的信息素。
他推开黏黏糊糊的景淮言，年桁含糊过去，“等我买了车吧。”
“我那里有好几辆新车──”
“淮言。”
景淮言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链，“收到。”
淮庄三楼的一个包厢，男人收回落在停车场的目光，身边有人递过来一个档案袋，“祁总。”
他接过放在一边，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招标会照例。”
“好。”中年男人点头带上门离开。祁念柏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纸。
白纸黑字写着年桁近一个月以来接触的人，他一目十行看着，最后投入脚边取暖用的小火盆。纸屑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祁念柏的眼神晦暗不明。
年桁的腺体：祁念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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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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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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