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桁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整个人乱糟糟跪在地上,他缩回到树后,盯住地砖的纹路发呆,祈祷祁念柏不要发现这么狼狈的自己。
“念柏!”
得到消息的年宏富快步走出,想拉祁念柏进屋:“听人说你昨晚刚回国,我以为你最早也得明天来。还没吃饭吧?快快快,进来吃点东西。”
男人后退半步,制止了年宏富的动作,他面色冷淡:“具体祖父会与你详谈。”
一听项目有戏,年宏富脸上的横肉顿时挤成一团看不到眼,“哎哎,好说,好说。”
“叨扰了。”祁念柏微微颔首。
“哎呀,你这不就见外了吗?”年宏富还想套些消息,可他又不敢直接去拉祁家现任家主,整个人像个要飞不飞的老母鸡。
“正好我那丫头今天回来,她念叨你好几年,一直念柏哥哥长念柏哥哥短的,进来吧进来吧。”
年桁也想知道祁念柏的回答,外面没了声音,他后仰身子,不料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眼。
“……”
一下子没跪稳,年桁后脑勺磕在地上。
听闻动静的年宏富回头,看到年桁后瞬间黑脸:“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去王家道歉!”
年宏富挡住祁念柏望过来的视线:“安排他相亲,能被人看上还不知足,你知道这混账办出啥事来吗?他请人喝杯白水就跑了,跑了!”
头蒙蒙疼,年桁腾不出力气辩解,他捂住后脑勺坐起,小腿又酸又麻,头晕眼花下他看不清祁念柏的面容。
“相亲。”
祁念柏听不出情绪的重复,年宏富误以为他有兴趣,于是趁机跟他套近乎:“念柏喜欢什么类型,要不年叔叔给你介绍几个?”
不想听到祁念柏的回答,年桁偷偷屏住呼吸,手指落在青石板的缝隙。他应该是喜欢那种香香软软的omega吧,或者是与他势均力敌的优秀beta,总不可能是他这种劣等alpha。
就算希望渺茫,他还是在等一个奇迹。却不料奇迹没有等到,耳边传来鞋跟踏在石板上的声响,年桁面前投落下阴影,遮住有些照眼的阳光。
来不及猜想鼻腔涌入的雨露冷香意味着什么,他肩膀被一只手握住,力道大到差点将年桁按在树下。
手微微用力,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没站稳的年桁踉跄栽进祁念柏怀里。拥抱只是瞬间,落在肩膀上的手按得年桁生疼,等他抬头只能看到男人离去的身影。
“不必,告辞。”
“好,好,路上慢点,等我改天去拜访祁老先生。”年宏富乐得不见牙,一路送祁念柏出门。
庭院恢复往日的幽静,见年宏富进了别墅,年桁也不愿久留,一瘸一拐往山下公交站走。只有离开年家这个牢笼,年桁才能得以呼吸。他被绑来时来不及拿手机,幸好兜里还有些零钱,不至于走回家。
在年桁身后,一辆黑色A6的速度降到极慢,离他保持大概百米的距离。看年桁上车,祁念柏才升起车窗离开。
回到家年桁开机,大量的信息与未接电话一并弹出,手机整整卡了两分钟。粗略一看,大部分消息来自祁渝川。正当年桁回复时,祁渝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小渝?”年桁点开免提,看着只剩两个鸡蛋的冰箱,打算下碗清汤面:“不用,在吃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醉是不是又说了糊涂话!年年不要放在心上!”祁渝川声音夸张,还真能听出一丝哭腔,年桁无奈:“我还不知道你喝醉酒是什么样子么。”
“那就好呜呜,我要去忙拍摄最近没法跟年年玩,等我忙完再来找年年!”
想起今早见到的人,年桁到嘴边的许诺又咽了回去:“再说吧。”
电话那边陷入短暂沉默,但祁渝川没做纠缠:“年年下次就不可以拒绝我,不然我会生气。”没给年桁回复的时间,祁渝川利落地切断了电话。
锅中煮上水,雾气氤氲开回忆。
毕业后,年桁用尽全部积蓄买下了位于老城区的这套小房子,宁城这些年发展迅速,老城区与新区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这里公交的颜色都是中学时老旧的蓝白,晚上偶尔有车辆驶过,一闪而过的车灯令年桁想起同祁念柏同居的那一周。
年家太远,没有司机接送的年桁上学很不方便。初三开始有了晚课,放学时间去度假区的公交早已停运。祁母知道年家的情况,见他孤零零的便邀他来家同住,起初年桁说什么也不愿意,祁念柏一句坐下打断了他剩下的推辞。
打量坐在一起吃饭的两人,祁母注意到儿子的嘴角微翘,她意味深长道:“可惜祁念柏是个不省心的,否则我肯定要年年当我的宝贝女婿。”
年桁手一抖,筷子上的西蓝花落进碗里,他不敢抬头看身旁祁念柏的表情,红晕从额头跑到了耳朵根。
住在祁念柏家的那段日子,是年桁最快乐的时候,可惜后来出了那场意外。如今祁念柏眉眼间的冷傲更甚,浑身都透露着上位者的气场。祁家未来的继承人,又怎么可能会跟年桁一样染上人间尘火。
这个老房子很小,细看会发现布局就是当年祁念柏家的翻版,甚至连祁母挂在门口的小鸡袋,年桁都买了针线亲手织出来一对。
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给祁念柏准备的秘密基地,甚至连祁渝川都未曾踏足。
年桁与祁念柏第一次见面是在寒冬正月,年宏富带他们去给祁老先生拜年。小年桁第一次见这么讲究精致的院子,衬得年家大花园像个暴发户。
大人们坐在一边交谈,小年桁待在角落,趁没人注意他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找方才看到的一颗梧桐树。
下过雪的地面湿滑,有些地方没来得及铺防滑垫,小年桁一摇一摆地绕过长廊,在池塘边找到了那棵梧桐树。他脖子仰酸了也看不到树顶端,索性与池塘水面对视。
他很喜欢一人待着,只有一个人时才不会被年宏富罚跪,也不会遭受别人的白眼。
小年桁弯腰团好一个雪球,瞄准池塘一处未化干净的冰窟窿投去。雪球划破冷风,年桁被惯性带的脚下一滑,发现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近。
扑通──
“啊啊啊!”
稚嫩的尖叫从岸边传来,冰冷刺骨的水自年桁脖颈灌入,小年桁拼命地踩水冒头,他看到岸边跌坐一位精致好似洋娃娃般的男孩,“救命啊!落水啦!有人掉进池塘里啦!”
吸了水的棉衣宛若秤砣,小年桁体力渐渐不支,后颈刚发育的腺体受不得这种刺/激,酸痛令他一个劲儿的颤抖。
在年桁快用尽全部力气,撑不住沉入水底的瞬间被人捞起。
小年桁跪在岸边咳嗽,湿透了的棉服贴在身上,寒风中他不断哆嗦。听到男孩呼救声佣人急忙跑来,身后跟着的是快步赶到的众人。看到人群中阴沉着脸的年宏富,小年桁低下头不敢同父亲对视。
手杖敲了敲地面,为首的祁老先生面容威严,声音严肃,“这是怎么一回事?”
“爷爷!”洋娃娃般的祁渝川扑进他怀里,手指向浑身湿透的年桁:“我爬树不小心掉下来,如果不是他站在岸边,我现在就淹死了。”
“说什么傻话。”祁老先生没有责备祁渝川,他看了眼岸边瑟瑟发抖的小年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见状年宏富忙上前解释。
“真对不住,这孩子生来就跟我八字不合。这不,一眼不看的功夫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小子皮糙肉厚不打紧,祁少爷没事就好。”
目光落在年宏富陪笑的脸上,祁老先生脸上的神情微松:“是渝川顽劣,给年家添了麻烦。去,带客人换身衣服。”
他身边一位中年女人应声,来到年桁身边将他拉起:“跟我来。”
小年桁的嘴唇青紫,他不敢回头与年宏富对视,等下回家指不定又要接受多少奚落。身后隐隐传来祁渝川的撒娇声,小年桁低下头默默跟在女佣身后。
女佣绕过庭院推开一扇木门,门后是一条长廊,地面铺有昂贵的手工编织地毯。小年桁怕身上的水弄脏了毛毯,他沿着大理石边慢慢地走。见状,女佣眼中划过一丝鄙夷。
她将小年桁带到佣人房,拿出一套青色棉袄递给他:“毛巾在架子上自己拿,别乱动屋里的东西。”
小年桁接过与她身上同色系的衣服,小声道谢。
“换好后自己去前面。”
关上门,小年桁脱去湿衣服,拿起一边的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祁家池塘极其干净,他身上没有一丝水腥味。到底是在寒冬腊月里落了水,小年桁皮肤被冻得青紫,他不敢多做停留,快速穿上了单薄的夹袄。
棉袄穿在身上并不合身,小年桁拽了拽衣摆勉强将其弄得平整。他推开门没发现女佣的身影,小年桁又不敢高呼,只得凭记忆沿长廊慢慢走。
竹翠如屏,浅山如画,小年桁在硕大的祁家彻底迷了路。
再一次经过同一个拐角时,身侧的木门应声而开。一位年纪相仿的男孩站在门口,看到年桁时他先是一愣,而后皱眉:“我说过,离这边远点。”
他的声音带有不合年龄的沉稳,小年桁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解释。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掉进池塘被带到这边换衣服,找不到去前院的路,不是故意打扰到你的。”
听他这么说,眉眼比祁渝川还要精致的男孩脸色才有所缓和,他注意到小年桁发颤的指尖,破天荒地侧身邀请年桁进屋,“进来,外面冷。”
倘若有任何一人在场,定会被这幕惊到忘了反应,祁家未来的继承人祁念柏,竟然会主动邀请外人进屋?
要知道就算祁老先生来,也只能站在屋外同他讲话,更何况其他人。
吸引祁念柏的,不只是小年桁又轻又缓像猫一样的脚步声。还有在寒冬腊月天,他隔着门板都能闻到的一丝清清淡淡的西瓜香。
不像香水,像是信息素。
可祁念柏,却是个beta。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