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贾母惊了一下,夸赞的话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恰好这时鸳鸯拿着檀木匣子回来,贾母赶紧取出一枚钥匙,示意鸳鸯连同匣子一并拿给贾赦,“总账就在这匣子里,你这便拿回去吧。”
贾赦接过匣子和钥匙,诚恳地向贾母致谢,“这些年劳累老太太了!”
“自家母子,不说这些客套话。”贾母摆了摆手,“你方才不是急着拿钱办事?我便不留你了,赶紧回去将事体了了吧。”
贾赦得了此话,再次谢过王夫人筹办贾琏夫妻出行之事,又嘱咐贾琏出行之前过去一趟,便带着邢夫人告辞。
贾母却道,“琏儿夫妇后日便走,他们又是第一次出行,这一日半的功夫还不知晓如何忙乱。你若有什么叮咛嘱咐,这就带他们过去,也免得他们两厢惦记,反倒出了差错。”
“老太太说的很是。”贾赦点头,走时果真将贾琏夫妇一同带上了。
一行人回到贾赦的院子,直入正堂,分主次落座。
待丫鬟们奉上茶果,贾赦吩咐人大开门窗,便将所有人全都赶到了院子外。
屋里三人不知贾赦是要做什么,不安地交换着眼神,半点不敢吭声。
“方才在老太太院子里,你在怨我。”贾赦直直看向贾琏。
“老爷!”贾琏面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熙凤两边看看,起身跪在了贾琏身侧,“老爷……”
眼风扫得王熙凤闭了嘴,贾赦疑惑地打量贾琏,“你怨我什么?怨我不该惹恼老太太,让你在那边不好过?”
贾琏以头触地,一声不敢吭,王熙凤挪了挪膝盖,微微朝贾琏靠了靠。
“你莫非忘了,当初是你自己看你二叔二婶住主院掌家权,主动依附他们过活?”贾赦冷着脸反问。
贾琏身子伏得更低,王熙凤倒抽一口冷气,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静默半晌,邢夫人踌躇道,“老爷,琏哥儿人小不经事,有不当之处,你细细教导才是。这般任他胡乱猜度,不说跪伤了腿你心疼,若是又想岔了,岂非白费了你这一片心。”
“既然你们太太说情,都起来坐下再说吧。”贾赦道。
“多谢老爷!多谢太太!”二人向邢夫人叩头,方才起身,不自在地放下半边屁股。
贾赦直白道,“你方才可是还在怨我,给你推了延医请药的差事,阻挠了你大展身手?”
“儿子不敢!”贾琏又要往下跪。
“够了!”贾赦冷喝,“不要跪来跪去,好好坐下说话。”
“是!”贾琏瑟缩着坐回去,小心地探了探贾赦面色,辩解道,“老爷推了差事,儿子虽然失落,却绝无怨怼之心,请老爷明鉴。”
贾赦恍然,“所以,你只怨我惹恼老太太?”
贾琏垂头不答话,贾赦便明白了,释然点头,“看来你倒是有几分孝心,不枉老太太疼惜你几分。”
“看来老爷这是不怪儿子了。”邢夫人隐下心头怪异之感,笑着打圆场。
“我只是给了银子供他衣食住行,这些年来对他嘘寒问暖的是老太太,他更亲近老太太理所当然。”贾赦想得很透彻。
贾琏惊讶地抬头看向贾赦。
贾赦淡定喝了一口茶,“你老子没什么上进心,平生夙愿就是当个富贵闲人,故而你不喜读书习武,我也任你去了。但看你近日的行事,倒不像是想要和我一样悠闲的样儿。”
贾琏不安地扭了几下,却听贾赦问,“你既闲不下来,是想要打理家中的庶务,还是有心往仕途上奔一奔?”
他霎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反问,“我还能走仕途?”
“成婚之前,你不是已经捐了个同知?”贾赦丢下茶盏,表情比贾琏还疑惑,“虽只是个从六品,但你要知道,你叔叔初入官场时,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的主事,如今还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从五品、从六品,看似品阶不高,却也是无数人一生都达不到的程度。
贾琏焦躁地险些坐不住,“但我这个只是虚职,二老爷可是实差啊。”
“捐官确实多是虚职,但多用点心思,也并非落不到实差。”看出贾琏是真困惑,贾赦淡淡道,“再退一步,以从六品的虚职,去谋低些的实差,或是往偏远之处去寻,不是手到擒来?”
“老爷,我想当官,求老爷教我!”贾琏当机立断跪了下来,重重叩首。
旁边邢夫人婆媳早听得呆住,此时见贾琏下跪磕头,王熙凤跟着起身,同样对着贾赦磕下头去。
邢夫人犹豫了下,小声道,“老爷,儿子既有上进心,你便教一教他?”
“就你如今这个连捐官都没搞明白的样儿,让去你当官不是助你上进,是送你去死!”贾赦冷笑,“不仅如此,还可能是送你去拉着我们全家一起死!”
贾琏浑身颤了一下,霍然抬头,“老爷何以如此看低儿子?不说如何上进,儿子只要兢兢业业为官,怎就会沦落到去死?更甚至……”
吞下那句拉着全家去死,贾琏不服气地看着贾赦。
“真是可笑!”贾赦摇头乐出了声,斜着眼看贾琏,“古往今来,那么多被冤死的名臣良将你没听说过?他们没有兢兢业业当差办事?”
既是名臣良将,尽忠职守又有哪个做的不到位?但他们都被冤死了。贾琏咬咬嘴唇,反驳不了,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只拿着一双执着的眼睛凝视贾赦。
贾赦见状,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才道,“如你太太所说,你既颇有上进之心,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求老爷教我!”贾琏大喜过望,再次叩头。
“我是个懒人,担着官位也不过挂了个名,如何为官我教不了你。”贾赦道。
贾琏抬起头,听得更认真。
贾赦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私心给你寻了一位先生,但你能不能入他的眼,他又愿意教你几分,全都只能靠你们夫妇自己。”
贾琏心念一转,立时反应过来,“老爷说的是林姑父!”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贾赦赞许地看他一眼,“你林姑父是正正经经考出来的一甲探花,为官多年,便是几次守孝,他的官职也是一步一步往上升。哪怕他看不上你,若能随手指点你只言片语,也足够你受用了。”
“儿子明白了。”贾琏恭敬地叩头。
贾赦又道,“你有几分小聪明,但是你姑父是真正的聪明人,切忌不要在他面前自作聪明。”
贾琏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
“还有,你如今的样儿连我也看不上,更别提你姑父了。此次出行路上,所有没听过的没见过的,先不要问,要记得多听多看,有什么不懂的,若得了你姑父允准,再拿去问他。”
“儿子定然谨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贾赦冰冷的眼神从贾琏夫妻身上扫过,“你们回去就各买一本我朝律例,一条一条看清了记牢了。”
“若是胆敢仗着身份违法犯忌,我便亲自抓着你们到衙门大义灭亲,省得让你们害死我这一家子!”
违法放贷、插手地方官司、使人告自己丈夫孝期停妻再娶,贾赦看那书册时都不由得不震惊于王熙凤的嚣张狂妄。
难怪那书册中会有贾政复世职,他贾赦有这样的儿媳妇,不丢了官位他都觉得没天理!
贾琏夫妇被贾赦突然的变脸唬了一大跳,回过神来齐齐叩首,贾琏答,“老爷放心!儿子回头就将律例买回来,同凤儿一五一十记清楚!往后定然一一照章行事,绝不违法犯忌!”
“你这样说了,我便暂且信了,但若是你们往后行差踏错被查办,别怪我言之不预。”贾赦继续冷着脸警告。
贾琏夫妻心口又是一跳,再次齐齐叩首,“儿子/儿媳绝不敢忘!”
“你们起来吧,略坐一坐缓一缓膝盖,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贾赦这才缓了脸色,嘱咐道,“第一次出远门,你们二婶有安排,也多问问老人的意见。只别想着多舒服,多记着学点东西。”
“儿子/儿媳记住了。”贾琏夫妻再次叩首,方才起身回座。
一时四人静坐吃茶,待膝盖的不适略略缓解,王熙凤便向贾琏使眼色。
去林家向林姑父求教,回来贾琏就可能做官,那她不就是官夫人了?因着这个想头,王熙凤心里犹如猫抓一般,迫不及待就想回去做准备。
贾琏也有几分迫切,但方才静默之时将今日之事回想了一遍,自觉有了些许领悟,便向贾赦道,“老爷,儿子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何事?”贾赦慢悠悠地问。
“正是方才你为儿子推掉的差事。”贾琏答道。
“本就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还不明?!”贾赦没好气道。
贾琏疑惑地指着自己鼻尖,“我?”
“你当生儿子是摘果子吗?伸手就能得?!”贾赦又横他一眼,愤愤道,“就连伸手摘果子,也还有那些只开花不结果的树!”
“还敢跟老太太说绝不让她失望,要是你媳妇去了这趟回来没怀孕,你莫非要买个孩子塞她肚子里?!”
比昨天早一丢丢,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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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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