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吕玉冷哼一声,“我能带你去见谁?”
老者微微颔首,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讲你笨时,你脑袋瓜倒是转的快。”
“可惜,领会错意思了。”
吕玉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晏昭清,目光平静,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没有骗你,今日确实是云子月和凌念恒的订婚之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应该明白我没有必要骗你。”
话落,吕玉紧紧地握住身旁晏昭清的手臂。
“我不信你。”
晏昭清脚步虚浮,用尽混身力气才堪堪站直,若不是吕玉在她旁边支撑着她的身体重量,她已经倒下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解释,吕玉仅是微微弯着腰,搀扶着晏昭清,并及时调整她依靠着的姿势。
“你不需要信我,你记得要帮我带事就好。”
往后两人在长廊中站了一会儿,均是一言不发。
待晏昭清堪堪能站住脚步了吕玉撒开了她的手,“能站稳了?”
晏昭清垂目低声喘着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同你已经讲过了,今日是云子月和凌念恒的订婚之日。”
“那你……”
不等晏昭清继续问,吕玉单手撑着她的手腕,单手推开了横亘在眼前的红木门。
屋内丝竹声袅袅,欢声笑语不断,宾客们面带微笑,在他们前方长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忽闻异响,众人纷纷扭头。
“怎么了?”
高明灿是自她妹妹死后第一回来这等热闹的宴会,他实在是没心情。
谁让他的姓氏出身均落在那晏国公府,如今晏康失踪,他妹妹离世,这些需要交际的场合只剩下他来了。
哪怕他高明灿宣称和晏康日后没有任何关系了,但谁也拗不过那些年纪大的宗族亲戚。
在他们眼里,能成功留下晏康的将爵之位才是正事,什么认不认亲,是不是亲生的都不重要。
“哎呀,明灿呀舅叔知道你的难处,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咱晏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并非族叔有意数落于你,而是我等在你这般年纪时,早已见过不计其数的憾事,现在我们自然是能体谅你的痛苦心境,毕竟令妹昭清早早撒手人寰。”
“她年岁轻轻便走了,此番悲悯,实乃天妒英才,令人不忿。”
“明灿呐,我们知你心中苦闷钝痛。可你身为晏国公嫡亲公子,万不可沉溺一时丧痛而将咱们整个晏氏一族置于不仁不义的困窘狼狈境界啊!”
“晏明灿你如何敢的!”
“你堂堂八尺男儿,终日沉溺在个人悲痛中算什么?你如此罔顾咱们整个家族往后兴衰荣辱,你这是不忠不孝!”
所谓的亲戚句句骂责萦绕着高明灿身边,此时他独自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
席间也不少有官家举着杯盏来敬酒,想套套近乎,但都被高明灿的冷眼相待赶了回去,热脸贴冷屁股对朝堂大臣们来说并不是件舒坦事。
更有人怒骂,“晦气。”
很快,高明灿身边半米范围内似乎是升起了一层神秘薄纱,把他包裹,将周遭热闹喧嚣隔绝在外。
而高明灿则像一方受人捶打的热铁,身形一顿一顿,他缓缓向下倒,最终瘫软的跌靠在一侧。
“晏氏……家族?”
“呵……”高明灿紧紧攥着手中酒杯,指节用力到泛白,仰头,猛地灌下两三杯酒,辛辣不断撕扯了他的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尽他心里的苦楚。
“和我有什么鬼关系?嗯?”
“狗屁不通!!!”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高明灿……是我爹,我娘为我取的名字。”
“我不姓晏,我和晏康那等脏东西没有血缘关系……”高明灿喝下一杯杯酒,他高举杯盏,一次又一次,口中倾吐早已混乱,“我妹离世,她走了又怎么了……”
“我们……嗝何时受过你们恩惠?”
“何时要我们肩上抗这些该死的家族大义?嗝……呵晏康大义灭亲,要杀我们时你们这群族亲在哪儿呢?”
说着说着,泪水开始在高明灿眼眶里不断打转,他低语喃喃, “诶,我妹何时走的?”
“我妹走了?”
“我妹走了。”是自问自答。
不远处身着华服的张意慈推了温溪一把,“你看看高明灿那鬼样子,怎么得了?”
“嗯。”顺着张意慈视线的方向望过去,温溪面不改色,她举起放置在嘴角桌前的酒杯,豪迈的一饮而尽。
“没事,他千杯不醉。”
“可他现在看着并不好?”张意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词,而后面带犹豫的向温溪讲,“要不要喊他,控制一下?”
温溪抬手,表示拒绝,“没事,让他喝吧,他不喝酒老哭昭清,他一哭我也跟着哭,现在我挺烦他。”
“让他喝吧,我也省得伤心,”看着借酒消愁的高明灿,温溪叹气的说了一句,“就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吧。”
“毕竟……”温溪一瞬便红了眼,“昭清走了。”
“说好了不准再提的!”张意慈紧咬着唇,“我们且当美人是去了个世外桃源。”
她伸出手指向温溪,佯装生气,“你以后再不准讲了。”
“嗯,”温溪擦掉眼泪,重重的点头,“但我想她了,我们明日寻着空去见见她吧。”讲的是去扫墓。
张意慈州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连声应答,“好。”
话音刚落,宴席外紧闭着的门被推开了。
从外向内依次走进来两个人。
才抬头望上第一眼,温溪便哭着跑了过来,眼泪仿佛跟决堤了一般,流个不止。
“昭清!”她浑身颤得厉害。
温溪哭着,“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她哭的泣不成声,“我们均当你死了。”
张意慈稍微慢了半拍,她更甚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一时也顾及不到众人的别样视线,步伐慌乱。
她惊喜的望着眼前的人儿,“美人!”
“呜呜我就说你福大命大,不可能走的。”张意慈睁着水汪汪的眼就这么看着晏昭清,“美人,你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这句话没有讲完便被从晏昭清身边伸出一只皱皱巴巴的手打断,手腕连带着手腕上遍布秘密麻麻的褶皱,是吕玉。
“你们二位不知是那家的姑娘?”吕玉笑着挡在她们面前。
张意慈和温溪一愣,这架势,她们就是在迟缓也读懂了,是不想她们接触昭清。
你谁啊?为什么拦她们!
这个念头迅速在温溪和张意慈脑海中扩散开来。
温溪性子爽快,她张嘴边问,“老人家,你为何挡在昭清面前?”
张意慈心急,才割断这么一会会昭清的身影她心里就跟被猫抓了一样,心痒难耐。
但她心细,注意到眼前人的穿着打扮,张意慈连忙拉住有些鲁莽的温溪,她笑着回答道,“我是张恩侯府嫡女,这位是温溪。”
张意慈言语缓缓,仔细观察着吕玉。
她没有讲出温溪的前缀是在试探,她想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是不是朝堂上哪位官家的亲眷。
若是官家亲眷自然是知道燕端那大名鼎鼎的温溪,温小侯爷。
不想吕玉搀着身侧摇摇晃晃的晏昭清讲了一句,“是吗?”
“张恩侯家娃娃,想当年我抱你时,你不过巴掌大,一不留神,长这么漂亮嘞……”
张意慈一听便觉得头皮发麻,她连忙扯着温溪下跪,噗通一下,二人跪地,齐声高呼,“见过太后!”
这声响喝如雷贯耳,席间谈笑的贵宾们纷纷起身行礼。
其中略感惶恐的便是坐在右侧下方的小公主,她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皇奶奶来了?”
她最怕吕玉,字面意义上的怕。
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在于吕玉时常恐吓小公主,谁让她是个冒牌货,不想亲近这些所谓皇亲贵戚,吕玉只能出此下策。
她曾在冬日举着被烧红的烙铁,一步一步走向小公主,口中威胁声声要烫花她的脸,直接将人吓晕过去。
也是在那之后,小公主便不再来吕玉身边晃悠。
此时,小公主害怕到咽了咽口水,随着刺耳“嘎吱——”,椅子腿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的声音格外尖锐。
连将自己封闭在悲伤中的高明灿都闹醒了,他丢下手中酒杯,用了眨了眨眼试图清醒,“吵什么,这么闹腾?”
他踉跄着起身,“怎么,难道是扇寻续来了?”
近来扇寻续少不了找小公主,皇后和二皇子等人的麻烦,这会儿他默认是他师父来收拾人,来闹事了。
今日是喝多了酒,脱口而出的扇寻续,放在往常,高明灿必定是一口一句我师父。
但高明灿始终对扇寻续感到介怀,因他毁掉自己妹妹棺木,因他拦自己不准妹妹下葬。
那时他从未想过扇寻续喜欢自己妹妹的这个可能,可在这段时间里他见过自己师父寻仇一般的“莽撞”和铁面无情后,高明灿明白了。
他师父扇寻续“凶神恶煞”的双眸里堆满了痛苦。
“让我瞧瞧,”高明灿半眯着眼,痴狂的笑着,“今天是闹哪出戏?”
身边的人全齐齐跪了下来,高明灿眼前没有任何人影能够阻拦,他眼神中透着浓浓好奇,将脖子向前探去。
瞧见张意慈和温溪跪在地方,高明灿的酒醒了三分,他支棱着嗓子问,“怎么了?”
目光随之向站在她们二人前的身影打量,一看他的酒气消了七分。
那人,那副容颜,那道身影……他这辈子都不敢忘。
高明灿哑然失笑,像个傻子一样,他猛地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真的?”
本来格外像个空洞腐木的他眼睛一瞬润了,男子汉大丈夫,他哭的宛若黏在人腿脚的幼犬,是呜呜咽咽的哭声。
怕是黄粱一梦,高明灿快步流星走上前来,他毫不客气,一把推开挡在晏昭清面前的吕玉。
他的力气历来是没有把握的,更别提这像是做梦一样,又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他妹妹。
吕玉也未曾料到会有人如此动作,噗通一下她这老骨头就躺在地板上了。
一阵失魂,吕玉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缺心眼的人?
敢推她?
张意慈和温溪被高明灿这突兀又直接的动作吓得双目瞪圆,太超过了。
跪在宴席间,跪在她们二人身后的人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那那可是太后啊!”
扇寻续:呵,你们惊讶什么?不过是个像我亡妻的女子。
晏昭清:我再最后说一次,我就是你亡妻!!!
小作者躺地翻滚,收藏我,收藏我,收藏我嘛o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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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敢相信,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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