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在院子里继续对着这头狼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摸了又摸,满意得不得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做出来的皮袄有多暖和厚实,柔软顺滑了。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做,她脚步轻快地进了屋,正好瞧见陈靖阑坐在灶边生火。
她顿时想起来自己早上生火的失败经历,赶忙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仔细观察。
陈靖阑手一抖,多擦了好几下才擦出火花来。
“陈靖阑,教教我怎么打火吧,我早上试了好久没打出来呢。”明烟凑上去跟他抱怨道。
男人正将手里冒着火星子的炭布凑到干草堆上引燃,冷不防明烟突然凑近,差点把炭布掉进灶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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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阑往灶膛里吹了几下,原本星星点点的火很快旺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在灶膛里跳跃。明烟感觉到暖烘烘的热意,烤得她浑身舒畅,骨头缝里都暖和起来。
他向里坐了坐,挪开一些距离,将火镰和火石递给明烟。
“是我疏忽了,没告知阿烟用法。阿烟早上是怎么做的?”
明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擦了两下,抬头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依然是一点火星子都没冒。
陈靖阑嘴角隐隐有上扬的弧度,但是很快被他压下。不能笑。
他接过明烟手上的火镰火石,耐心地示范起来,
“阿烟动作基本是对的,只是力气小了点,没有掌握用力技巧。”
“左手要捏牢火石,三指在下,拇指在上,抵住中间,右手同样姿势捏紧火镰,炭布放在火石上,像这样,稍微用力。”
陈靖阑右手中的火镰铛的一下快速划过火石边缘,火花噼里啪啦迸发出来,落在地上。
明烟“哇”的一声,好像第一次见似的。
“再试试?”
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明烟在脑海里想着刚才他的动作细节,调整了一下握持姿势,鼓足勇气,闭紧眼用力敲了下去。
“小心!”
眼看她右手中的火镰就要砸中抵着火石的左手拇指,陈靖阑眉心一跳,直接牢牢抓住了她的右手。
“不能闭眼,这样很危险。”
明烟吓得身子一抖,睁开眼看他。
陈靖阑眉头皱起,面容比她以往看过的任何时候都严肃。
低头握住她的手,分别将左右手的抓握姿势调整好,男人粗糙的大手包覆着她细嫩的柔荑,明烟感到他有力的手指将她的手指紧紧固定住,稍微用力一划——
火星从她手中的火石上冒了出来,点燃了炭布,一闪一闪,发着橙红色的微光。
陈靖阑很快放开她的手,鼓励道,
“阿烟再多试几次,我先去做饭。”说罢便起身在灶间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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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烟有些呆愣,低头看着闪烁的火星,明明灭灭。
她感觉有些热,心跳得也有些快。
应该是烤火烤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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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地三鲜和炒疙瘩,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明烟吃得很香,二丫更是捧着碗吃得呼噜呼噜的。
吃过饭,二丫自告奋勇要收拾碗筷,陈靖阑一指头把她戳回板凳上,让她自己玩去,做家务是大人的事。
二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白吃饭不干活怎么行,在家亲爹妈都没给她这待遇,更别说陈靖阑还做了那么好吃的饭让她吃。
眼珠四处转转,她瞧见屋门边的柴火少了些,跟明烟招呼了一声,便出门去拾柴火。
陈靖阑收拾完碗筷,在院子里开始剥起狼皮来。
拿麻绳绑了柴火,简单地做了个架子,将狼头朝下倒挂上去。
去掉四爪,用锋利的小刀在两条后肢小腿部切一个环形,一手提着小腿固定,另一手一点点向下将狼皮和底下的筋膜剥离开来。
明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支着下巴看陈靖阑干活。
看着男人干活时绷紧的肌肉,以及从肌肉上滴落下来的汗水,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明烟觉得这日子过得分外安心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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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干这种活,陈靖阑还是费了不少工夫,花了半个时辰才把这张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擦擦脑门上的汗,他将完整的狼皮铺到桌子上。皮面仍残留着不少油脂和碎肉,散发出不算好闻的味道。
明烟赶忙上前,道声辛苦了,一边拿出早就从张婶那儿借来的刮刀,拎着刚烧好的热水,准备大干一场。
一走近前,就闻到了狼皮散发出的味道,明烟皱皱眉,忍着不适,将热水用瓢舀了浇上去。
泡了热水的皮明显更松软了些。明烟举起刮刀,小心翼翼地开始刮皮。
刮皮是个精细活儿,要将皮下残留的脂肪筋膜以及碎肉尽数去除,让整张皮尽量光洁平整,但又不能太过用力,容易损伤皮本身。
明烟才干了一小会儿,就累得不行,靠在桌边休息。
陈靖阑在旁见她累着了,上前踌躇道,“阿烟,要不还是交给我来吧。”
“我没事,歇会就行,你忙你的去。”明烟故作轻松道。
她心里憋着口气,不想让他看扁自己。稍微歇了会儿就又把刮刀拾了起来,打算接着干。
陈靖阑几番欲言又止,见她是铁了心要自己动手,也只能由着她。
从晌午到接近天黑,明烟干累了就歇一会,好一些又接着干,做做停停,刮了整整一下午,才把一整张狼皮刮好。
她长舒一口气,把狼皮双手拎起来展开,对着光欣赏了会,露出疲惫的微笑。
皮面光洁平整,没留一点脂肪碎肉,摸上去滑溜溜的,手感上佳。
她把狼皮固定在架子上,用绳索撑开,避免在干燥的过程中收缩变小。
拍拍手,明烟由衷地笑了。
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还是很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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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着懒腰跨进屋门,陈靖阑早就做好了饭等她来一块吃,二丫也从外面抱着一大堆柴火进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陈靖阑坐在她对面,二丫还是挨着她一块坐,小丫头打从被明烟救回来之后,就成了她的跟屁虫,到哪儿都粘着她。
二丫吃着饭,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明烟转过头问道。
小丫头鼻子皱了两下,对明烟说,“总感觉有股臭臭的味道。”
又到处嗅了两下,二丫把目光落到了明烟身上。
明烟赶忙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
一股狼皮的腥臊味扑鼻而来,即使自己已经闻了一下午了,闻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明烟大窘,顿时面露难堪之色。
娇生惯养的女儿家,从来身上都是香香软软的,何曾被人嫌弃过臭?
不过干了一下午的活,身上就成了臭皮匠的味道。
明烟咬着唇,端着饭碗,搬了个板凳出去吃了。
二丫急坏了,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追着明烟跑了出去。
陈靖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饭桌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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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上前,只敢蹲在门后偷偷看她,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陈靖阑也跟了过来,小声询问二丫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丫年纪虽小,人却机灵,来的一路上就知道他们并非夫妻,但二人之间的氛围却不寻常。
此刻如此尴尬的情形,自是不好向陈靖阑明说。
看看一脸茫然的陈靖阑,再看看暗自神伤的明烟,二丫跺跺脚,哎呀一声,伸出小胖手把陈靖阑推回屋里,砰的一下把门关上,再蹑手蹑脚地走到明烟跟前。
明烟这会儿已经稍微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也太小题大做了些,不就是身上有点味道吗。
她在流放途中,十天半个月不洗漱都是常事,只有赶路的时候恰巧碰到水源,才能稍微清洁一下。
没事的,这点困难算什么,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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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烟擦擦眼睛,继续端起饭碗吃饭。她还是打算在这把饭吃完。虽然这里又冷风又大。她的饭菜已经被吹凉了。
一低头,瞥见身边蹲了个黑乎乎的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担忧地看着自己。
“明烟姐姐,没事的,过两天味道就没有了,或者用香胰子洗一洗,马上就变得香香的了。”
二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明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姐姐没事,二丫回去吃饭吧。”
小丫头再三确认她真的没事,才一步三回头地向屋里走去。
“那个,等等,”明烟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香胰子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二丫挠挠头,想了半天。她自己也没有用过这东西,村里人平常洗漱都是随便用帕子沾点水擦擦身子就完事了。
她只在村里女人们聚在一块拉家常的时候听她们提起过,谁家男人上镇里赶集的时候带了块香胰子回来,旁边的女人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要上镇里去啊……
明烟眼神黯了黯,去一趟镇上来回少说也得一天时间,就为了买块胰子,太不值当。
下次再说吧。
*
草草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明烟往盆里灌了热水,摸着黑将自己身上擦了又擦,一身细皮嫩肉都擦得发红。
她却仍能嗅到淡淡的腥味儿,萦绕在她身上挥之不去。
*
晚上二丫跟明烟一块躺在炕上,陈靖阑睡地下。
明烟别别扭扭地转过头悄声问二丫,还能不能闻到她身上的味儿了。
二丫指天发誓一点味儿都没有了,干净得很。
就算有什么味道,明烟也永远是她心中香香软软的仙女姐姐。
抱着仙女姐姐,二丫睡得无比踏实。
仙女姐姐本人却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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