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尚帝冷哼一声，对他所言不屑一顾。
“以你之前所言，永宁王早有反意，便已然将势力渗透到大晋各地。之前永宁王便有意灭明州海盗，更是自动请缨，其中必定有鬼。若是此番顾淮同倭国勾连，朕在明，他们在暗，你又如何将他杀死？”
裴晏心知他这是要自己给他一记定心丸。
他思量片刻，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晋尚帝。
“圣上思虑，不过是担心永宁王早就与倭国勾结。此番，圣上不如来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怎么个一石二鸟法？”晋尚帝冷眼看他。
裴晏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圣上不如叫顾淮在此次战役中惨败而归。”
面对晋尚帝徒然冷下来的脸色，裴晏并不慌张，继续说道：“此举一来搓一搓顾淮的锐气，二来叫永宁王同倭国结下梁子。若是他们勾结，便叫这结盟瓦解，若是没有勾结，便叫他们心存芥蒂。”
晋尚帝脸色稍霁，转身往帝王之位上走去。
裴晏并不打算到此为止，将接下来的打算一一道出。
“圣上再派信任之人假意投诚倭国，届时若是圣上想拿下倭国，那便是咱们的筹码。若是永宁王想同倭国勾结，那便是咱们的眼睛。不论如何，圣上不会输。”
晋尚帝端坐在九五至尊的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裴晏：“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裴爱卿以为，谁人是朕可信任之人？”
裴晏亦不扭捏，直言道：“微臣以为，贺家三叔四叔可堪大任。”
晋尚帝细细思索着，没有说话。
裴晏也不顾他是否想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贺家众人个个帅才，能力圣上有目共睹，微臣不再赘述。除此之外，微臣举荐此二人，有三个考量。
贺家人誓死效忠圣上，圣上提出假意抄家，叫他们去岭南隐忍蛰伏，以待捉出朝廷蛀虫。贺家人二话不说便答应，唯一的要求便是安顿好女眷，助昭毅将军和离。此乃其一。
贺家三叔四叔性子洒脱肆意，脑筋灵活，派他们去做此事可顺利完成。此乃其二。
其三，便要费些力气才能达成。”
晋尚帝眉头一动，问道：“如何费力气？”
裴晏拱手，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圣上知晓，昭毅将军乃是贺家掌上明珠，而昭毅将军又算是贺家四叔一手带大，若是将她被顾淮打个半死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圣上以为，顾淮可还有命回京？”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良久，晋尚帝才仰头大笑。
“裴卿啊裴卿，你倒是叫朕刮目相看！没想到一个女子，就能叫你这人人盛赞的如玉公子，变成算计人心的奸佞。”
闻言，裴晏轻笑：“微臣为圣上分忧，何来奸佞一说？”
晋尚帝连连指着他失笑摇头。
裴晏又继续说道：“再者，阿宝是微臣势在必得，顾淮同永宁王府三番两次对其下手，微臣不愿再忍。”
“好。”晋尚帝大喝一声，“就按你说的办！”
“谢圣上成全，微臣领命！”裴晏掀了锦袍行跪拜大礼，朗声领旨谢恩。
待他起身，晋尚帝又说道：“虽然皇家别院一事尚未查明，亦将其算在永宁王头上罢。”
裴晏立刻应着。
踟蹰片刻，见晋尚帝不再说话，他便开口：“若是圣上没有别的吩咐，微臣便先回府。今日的奏折，微臣在府上批阅可好？”
“你这小子。”
晋尚帝哪里不知晓他的心思，笑骂一句，摆摆手放他离开。
裴晏感激谢恩，走到大殿门口将门打开，匆匆朝立在门口的潘德海见了礼，这才大步离去。
潘德海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进去伺候。
“你这老东西，笑什么？”晋尚帝笑骂道。
潘德海本还憋着，见晋尚帝都笑了，便也不再忍着，笑得露出了牙龈。将拂尘一甩，快步走到晋尚帝身边。
“老奴是发现，自从昭毅将军敲了登闻鼓，裴大人便鲜活起来了。”
“你倒是说话好听。”晋尚帝冷笑，“要朕说，这厮是像个人了。”
潘德海又笑：“圣上英明。”
晋尚帝摆摆手，收了笑：“你说，若是朕眼瞧着裴晏将阿宝夺了去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在府上，贺一言那老匹夫会不会提了他的大刀来砍朕？”
若说旁人，潘德海定然道一句不会。
但若是贺老将军，潘德海便不敢断言了。
他替晋尚帝斟了一盏茶，轻声道：“圣上不叫两位大人名不正言不顺不就成了？”
晋尚帝眉头一挑，问道：“说来听听？”
潘德海轻咳一声，往他跟前又凑了凑，小声道：“有言道，烈女怕缠郎。奴才瞧着裴大人就难缠的很。昭毅将军如今身在囹圄，裴大人时时在旁呵护，昭毅将军保不齐不会动心。
届时便是小男女你情我愿，哪里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哈哈哈，还得是你这老东西眼光毒辣！”晋尚帝大笑一声，“罢了罢了，朕瞧着裴卿也是个能拉的下脸来哄小娘子的，先随他去。当务之急，是先保住阿宝的性命！”
想到外头传回来的信儿，说贺鸢暖九死一生，将将被陈神医从鬼门关拉回来。他默了默，没有告知晋尚帝，叫他多添烦心。
待裴晏回府之时，太师连同文武百官将将离开裴府，一道前去永宁王府。
裴晏一路疾行，待到暖阁门口，这才想起来陈嬷嬷尚未解决。
他对青阳道：“派人去将陈嬷嬷灭口，免得她胡乱攀扯，对阿宝不利。”
“主子您说晚了，陈嬷嬷在昨日夜里就被永宁王的人灭口了。”青阳哼哼道。
就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之人。
陈嬷嬷好歹是他的奶嬷嬷，又帮着操持整个永宁王府，下毒也是依着他的意思。没想到一朝失利，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灌了鹤顶红。
对待自己人都如此狠辣，更别说其他人了。
“死了就好。”
裴晏丢下一句，便进了暖阁的院门。
此时揽月刚刚端着吃食从小厨房出来，见到裴晏赶忙问好。
裴晏同她点头示意，一边进门一边问：“阿宝如何了？”
“陈神医妙手回春，我家将军已经没事了。”
揽月眼睛通红，将汤药放在桌上，就跪在他面前。
青阳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却被揽月挣开。
揽月道：“裴大人，我不知晓大将军他们为何信任你，但是你屡次救我家将军于水火，便是救揽月我！日后裴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揽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裴晏细细的替贺鸢暖把了脉，又将她的瘦若无骨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这才说道：“我救阿宝，是因为我想救她，不是为了让你们报恩。以后你将阿宝保护好，比什么都强。”
闻言，揽月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番贺鸢暖就是为了护着她，这才被顾淮那个畜牲不如的东西给伤着的。
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将军有裴晏照顾她很放心，待将军吃了药，她就去找顾淮那厮报仇！
不知是不是知晓了她的心声，裴晏说道：“顾淮的事由我来解决，你不用插手。如今阿宝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信又得用之人，若是你也出事，她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裴晏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直直的射过来，将揽月瞧得手足无措。
裴晏冷声道：“昭毅将军的左前锋将军，应当不会是个鲁莽之人吧？”
虽是个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仿佛她敢反驳一句，就会被无情射杀。
揽月只得唯唯诺诺的应着，保证好好守着贺鸢暖，不离开半步。
裴晏这才满意，招手叫千寻将盛着汤药的瓷碗端给他，这才对她道：“我已经着人去发酵此事，顾淮和永宁王府一个也跑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皇家别院。”
闻言，揽月心下一惊，连忙问道：“老太君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君无事，是贺七新娶的夫人，昨日遇害了。”裴晏慢条斯理的搅拌着汤药，丝丝缕缕的热气将他清冷的眉眼遮挡住。
揽月险些站立不稳，颤抖着嗓音，慌张问道：“死……死了？”
“没死。”裴晏淡淡瞧她一眼，“不过她已存死志，想必之后还会求死。”
揽月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若是陆思思死了，她可以想见贺七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由得，她又想起当日在天牢中贺七说要给陆思思写信。
那日城门口送行，她瞧见贺七将信塞给陆思思了，那信上写了什么？陆思思是不是看了信才决定要死的？
她猜不着，也不敢猜。
不待她想明白，裴晏便又说道：“待会儿事情闹大，我会请求圣上将阿宝送去皇家别院与贺老太君团聚，届时陈神医会一起前去，顺便帮陆思思诊治。
但是，你有一个任务，就是查出是谁给陆思思下毒，并拿住她的把柄！”
裴晏抬眼瞧她，眸光中一片冷凝：“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她是被人下毒了？”揽月猛然惊醒，急急问道，“你不是说她自己寻死吗？怎么又是下毒？她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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