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姜芜亲上落霞山法祯寺为鹤照今求平安符一事,知晓者众,除了偶遇的香客,鹤府几乎人人皆知,因为她是被落葵扛进鹤府大门的。

寒气入体,又是女子之身,姜芜遭了好大一场罪,浑浑噩噩间终于彻底失了意识。

许是佛祖感念信女诚心,当夜,鹤照今果真醒了。

菡萏苑。

已值夜半,鹤老夫人守了许久,姜芜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但没丁点儿要醒来的迹象,她本就心急难安,眼下罪魁祸首又主动送上门来,她哪能不怒?

“你看看你把阿芜害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照今,你该知道祖母的意思。可阿芜……诶,你若不好好待她,老身便当没有你这个孙儿。”

鹤照今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任凭老夫人发泄怒气。

鹤老夫人气得猛捶胸口,后被肖嬷嬷连劝带扯地拉走了。

寝卧内室。

落葵倚在榻边给姜芜更换降温的湿帕,听见脚步声,她起身无言行了一礼。

鹤照今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去外间等候,落葵听命离开了。

烛火葳蕤,穿透桃粉色帷帐,给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姑娘打上了一层暖色的光影,即便如此,鹤照今依然能越过伪装,看见她毫无血色的肌肤,是因为他。

姜芜梦话成珠,断断续续地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有些词他听不大懂,一如往常她那些奇形怪状的想法。

鹤照今缓缓弯腰静坐于榻边,他将铜盆旁搭置的帕子浸湿,擦了擦姜芜白里透粉的掌心,死气沉沉的病气从她的周身萦散,他不希望看见她如此易碎的模样。

“阿芜,我该说你什么好呢。”细语几不可闻,鹤照今将胸前衣襟处温馥的白玉佩稳妥放进了她的手心。

而姜芜,对他的话隐有所感。梦境之中如伶仃浮萍飘泊无依,她随波逐流,无望地去往看不见的远方。

“阿……照……”破碎的字词从姜芜淡得近乎透明的唇角溢出,鹤照今听得不太明晰,他吞咽了下口水,只好凑近些许去听。

“兄长……阿照。”

他想,他知道为何方才祖母会生那般大的气了。

阿芜唤他“阿照”……猝不及防的红晕爬上他的耳垂,蔓延至墨发遮蔽的看不见的地方。

鹤照今病体未愈不便久待,玳川和落葵轮番劝了又劝,还是后者说“请大少爷不要辜负姑娘的一片苦心”,他才拖着步子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

离轩,窗下竹椅。

清恙给他家主子最近的心头好铺上了厚厚的锦褥,于是乎,容烬躺得更自在了。

“平安符寄往上京了吗?”容烬闷闷的声音从骨扇下端传出。

清恙肯定点头,“寄了。主子,法祯寺果真名不虚传,您这平安符没白求!”

“何意?”

“听鹤府下人说,姜姑娘回府后不久,鹤大少爷便苏醒了,只可惜……诶——”清恙低头摆弄食碟,往嘴里塞了块槐花酥,“香,主子可要尝尝?”

容烬:“……不必,那姜姑娘算得上珩之半个救命恩人了。”

“是啊,”清恙嚼嚼嚼,“可惜把自个儿淋病了,说起来,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关系可真好,”他羡慕地肯定道。

“聒噪,你端出去吃。”容烬逐客,清恙不敢逗留,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噗嗤哼哧地跑回来问:“主子,齐烨去哪里出任务了?还不回?”

“你别多问,晚些日子便知晓了。”

“哦,”清恙丧气地复往外去。

乘岚和齐烨都不在,他有话都不知和谁吐诉。

姜芜大病一场,三日后,身子骨终于逐渐好转。

落葵在她腰后塞了个缠金枝软垫,扶着她缓缓坐了起来。

姜芜轻声咳了咳,腾出点力气来逗弄面无表情的落葵,“我这是不是有弱柳扶风那味了?平日里和兰因妹妹学的,可像?”

落葵气咻咻地“哼”了一声,“姑娘,您病刚刚好点,少说话好生养着,不然也没人心疼。”

落葵话里话外皆是指责与怨气,姜芜好笑地问:“谁惹到我们落葵了呀。”

姜芜不问还好,落葵可以忍,可她实在看不过去了。

“姑娘,大少爷根本不值得您这般付出!”落葵的话分明是吼出来的,她心疼姜芜,心疼她不顾自身安危偏向险中行,却没讨得半分好。

“别哭啦~可以告诉我发生何事了吗?”姜芜虚弱地抬起手,用袖口拭去了她咕嘟往外涌的泪滴,“跟水烧开了似的。”

落葵吸了吸鼻子,见姜芜一脸无所谓,她又急了起来,“姑娘,您也太……”她一时半刻想不出用何种词汇形容,只能将话咽了回去,开始说起前两日的事。

除了姜芜从法祯寺回来的那夜,鹤照今在次日同样来了菡萏苑照顾病患。那时,落葵心有慰藉,还盼能借此机会增进主子之间的感情。

然而,她高兴得过早了。

第二日夜里,自鹤照今离了菡萏苑后,至今没有现身。落葵以为他是旧疾复发,抽空跑去行止苑打听了一道,却被外院的婢女幸灾乐祸地数落:

“大少爷?自有要事要忙,落葵姑娘不过一介仆从,未免太僭越了。”

落葵说不嬴能言善辩的婢女,只能难过地回了菡萏苑。

“姑娘,往日里您贴身照料,几日几夜难得阖眼休息,大少爷醒来后就对您不闻不问,奴婢以为是他病后虚弱,难以起身。但是……”

“这次奴婢瞧见了,他步履轻盈、神色如常,分明就是不在意、不心疼、不喜欢。”

“您何必呢?老夫人看重您,您无需……无需追在大少爷身后。”

“您该多心疼些自个儿。”

落葵所言不应出自婢女之口,可她真心爱戴姜芜,不忍她在遥不可及的追逐与爱恋中,丢了自己。

姜芜握住温润的玉佩,笑着点头,“难得听我们落葵一口气说这许多话,怪不习惯的。”

“姑娘!您别打趣奴婢了。奴婢说的,您可听进去了?”姜芜一番胡搅打消了落葵的忐忑,她语重心长地又要再劝。

姜芜却应:“我知晓了,我想想。”

落葵去湢室准备汤浴,姜芜从桃花纹绣浅粉绢面衾下掏出玉佩看了又看,她细细摩挲着其上的纹路,眼底闪过些细碎的光。

她知晓鹤照今肮脏狼藉的过往,他忌讳她。

亦因如此,他依赖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天幕:皇帝聊天群

折竹碎玉

狩心游戏

貂珰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被疯批路人甲缠上后
连载中玉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