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既已踏入此地,何谈走?

庙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声穿过破旧的木窗,发出鸣长低沉的呜咽声。

那是一名男弟子的尸首,祂上半身的衣着被大片鲜血染红,散乱的发丝□□涸的血结成一绺一绺的黏在脏污发白的脸颊上。

尸体的脖颈像是被某种猛兽撕咬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歪斜地扭曲着,零散的碎肉堪堪连接着脖子,鲜血一滴一滴自伤处流下,在供桌下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潭。

祂的头颅正对着破庙门口,两颗混浊惊恐的眼珠大大睁着,彷佛正死死注视着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

“这是……玄清阁的弟子?“温楚宁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从干涩的喉头吐出一句话。

那名男弟子身上的衣袍近乎被血染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却还是能勉强看出玄清阁的弟子服样式。

“应当是。“晏予清侧过头,避开那具尸首的视线。

温楚宁紧绷着神经,抬眼望向上方。

供桌后是一个小小的祭坛,几根熄灭多时的香火斜插在香炉中,似乎等待着人们的祭拜,却已不知多少年无人问津。

庙中的房梁均已腐朽,祭坛上方的木雕像残缺不全,甚至像是被人恶意掀翻了一般倒在一旁,木制的脸孔也被三条爪痕狠狠刮花,看不清究竟是哪尊神明。

而这具横躺在供桌上的尸体,就好像是……祭品。

温楚宁凝视着尸体的脖颈处不规整的撕裂口,心中一股悚然感油然而生:“祂是被灵兽所杀。“

为何这片瘴气森林中没有灵兽?便是因为瘴气会将灵兽魔化,因此在瘴气下还未逃跑的灵兽,必已是被魔化的灵兽,和秘境内其他生物不同,心中仅存原始兽性的杀戮和残暴。

眼前的尸首便是最好的验证。

“我们分开找。“温楚宁心中一紧,连忙道。

祭坛两侧分别有个小厢房,晏予清看了他一眼,也明白此刻刻不容缓,接着便抬脚匆匆走入右边的厢房。

温楚宁脚步在供桌前停滞半晌,瞥了那具死状可怖的尸首一眼,便也走入左侧的厢房。

推开木门时,伴着悠长的“吱嘎”声扬起一阵灰尘,温楚宁用衣袖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后艰难地睁开眼——

“这……!”他瞪大双眼,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阴暗潮湿的厢房里,木质腐朽的地板上随意堆满了数具尸体。

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恶臭,皮肉已变得黑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粘稠的腐液顺着躯体流淌,顺着木地板的缝隙流淌,形成一条条污秽的痕迹,浸透了木材,使木头变得黯淡发黑。

在这几具完全腐烂的尸体旁夹杂着几具较新的尸体。

这些弟子皮肤仍然紧贴着骨骼,苍白的面容上彷佛还带着些许生前的表情,有些眼睛半睁着,双眼凝视着虚空,似乎才刚死不久。

有的甚至被咬去了大半截身子。

暗红色的血液在尸体周围形成了一个污渍,和腐烂的尸体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混杂着新鲜血腥味与腐烂味的恶臭。

而这些尸体——无一例外,身上全都穿着玄清阁的弟子服。

温楚宁急忙退出了厢房,一手扶着墙壁让自己勉强能撑起发软的双腿,止不住地疯狂干呕着。

他早已辟谷,胃部只能空翻腾着,眼角难受地泛起了泪花,直到那股噁心的劲儿褪去,才好不容易止息。

晏予清听到声响连忙赶来,一手轻轻扶住温楚宁剧烈颤抖的背脊,“还好吗?”

“无、无事。”温楚宁微微挣开他的搀扶,摆了摆手,抬头用擒满泪花的双眼看向眼前的人:“……你那边也是如此?”

晏予清收回手,在身侧默默纂起拳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显然也因厢房内的画面而感到不适。

“全是玄清阁的人。”

温楚宁也忆起方才的画面,不可置信道:“玄清阁近日失踪的弟子便是被全引到了这处?”

“有可能。”晏予清颔首:“那三人便是被魇住而来到此处。”

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般一顿,“尸体上的伤口皆是撕咬造成。”

温楚宁明白他的意思,忍着反胃感道:“这里的灵兽兴许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棘手,寻到灵芝后,必须尽快知会王成。”

接着,他便见晏予清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一朵有着宝红色半透明菌盖的蘑菇。

“你找着了?”

温楚宁有些惊讶的望着他手中血瑰灵芝,他刚刚未敢再多看几眼便匆匆退出了厢房,并未注意角落是否长有灵芝。

晏予清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这虽是血瑰灵芝,但成色却不佳。”

温楚宁抹去眼尾的泪花,再仔细一瞧,果然发现这朵灵芝看著有些萎缩,菌盖和菌柄都微微皱起。

血瑰灵芝难养便是在对于灵气和血液的要求缺一不可,若是灵气不足抑或是血液不新鲜也都难以养出成色上佳的灵芝,此种次等灵芝效用会因此减半甚至无用。

晏予清将那朵灵芝重新纳进怀中。

“我方才看得太急,并未看仔细,兴许里面会有。”温楚宁抬起头,有些忌惮地重新看向厢房。

“我去看看。”晏予清转头便推开了左侧的厢房,探视几眼后便重新关起木门,摇了摇头:“这处厢房内没有,走吧。”

“可……”温楚宁蹙起眉,还想再说些什么。

既然已经来此一趟,若是空手而返,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晏予清却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些许警惕,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方才一直有被人窥视的感受。”

闻言,温楚宁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他方才因庙内的尸体便一直忽略这种不自然的视线感。

不妙,王成还独自一人在外头!

“走!”温楚宁立刻道,手中凝出伏天扇,暗藏于袖口中。

两人谨慎地踏出庙宇,外头一样是瘴气密布的森林,但却未听到半点动静。

寂静的有些不寻常。

“去后方。”晏予清压低声音道,目光扫视着身周。

温楚宁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庙宇后方的一条小径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湿软的血泥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绕过庙宇的侧翼,来到了后方一片密林深处。

这处比正面更为阴暗,树木高大而密集,光线几乎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与腐朽的味道,水气和腥臭充斥在鼻腔内,令人窒息。

温楚宁在庙宇后的一处墙边看到了王成熟悉的身影,但身影的轮廓看起来却是半靠在墙边,状态有些奇怪。

他与晏予清对视一眼,急急朝着人影的方向走去,温楚宁因为走得太急,被泥土间一块坚硬的事物绊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那半掩在泥土间的,是一块白森森、半块碎裂的头盖骨,顷刻间,一股冰凉的寒意窜上全身。

不远处的王成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神色有些狰狞地朝着他们吼道:

“走!别过来!”

温楚宁回过神来脚步一顿,但还来不及细想,便听闻一道低沉粗哑的声音自后方的森林传来。

“既然已经踏入此地,又何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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