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停了,燕云清宿醉,宋宝璋让驿馆伙夫煮了白粥,宋宝璋不问他昨晚喝酒之事。
燕云清喝了一碗粥,问:“只有白粥吗?这能吃饱吗?”
宋宝璋忙吩咐春喜,“你去厨房,看有别的吃的拿些来。”
春喜小跑着到厨房,端了一盘白面馒头,一碗酱萝卜。
燕云清拿起一个馒头吃,就着一根酱萝卜,宋宝璋识趣地不说话,怕惹恼了他。
锦绣穿着一袭碧色罗裙进来,裙摆绣着海棠花,一场秋雨北地气温骤降,宋宝璋看她身上穿一层薄罗,缩了一下肩。
这条裙子质地上乘,碧色和锦绣的肤色不是很衬,这种颜色一般人驾驭不了,宋宝璋的肤色白得通透,穿碧色显苍白病态,她几乎不穿这种颜色,锦绣发髻插着海棠花银簪,素净的打扮不像她的风格。
锦绣近前服侍燕云清,看眼桌上简单的早饭,对春喜说:“爷就吃这个吗?”
“厨房只有这个了。”春喜讨厌锦绣。
锦绣倒了一盅茶水,端给燕云清,“爷喝口茶水,吃干的顺一顺。”
燕云清蹙眉,一股浓郁的香,直扑鼻子,锦绣端茶盅的手,有意无意地碰了他一下。
燕云清一下挥开,热茶烫了锦绣的手,她吃痛叫了声。
宋宝璋朝她使了个眼色,“手烫伤了,快下去涂药。”
把锦绣打发走了。
春喜蹲着收拾地上茶盅碎瓷片,宋宝璋低眉顺目,不敢看燕云清,怕他迁怒。
燕云清瞥了她一眼,见她害怕,心里莫名的火气消了。
耽搁一日,加紧赶路,中午没歇,宋宝璋带着点心,吃了两块,热茶吃了一盅。
春喜拿手绢包了几块点心,给马上的燕云清送去,没请公子进马车里。
燕云清略有点粗暴地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手绢包,春喜吓得不敢看他的脸,回到马车里,小声说:“将军的脾气真大。”
战场上杀伐果断,威名赫赫,又怎会是温吞性子。
“我们不惹他就是。”
日头将落山,前方出现一个村子,一行人今晚在村子里落脚。
村头一棵老树下围着一群人,男女老少,传来哭声。
宋宝璋掀开帘子,看见一个汉子抱头蹲在地上哭。
突然看见一个少妇朝一口水井跑去,俨然要投井,周围的人看着,给她让出一条路。
宋宝璋忙出言,“拦下她。”
随行的士兵已经下马,拦住要投井的少妇。
宋宝璋下了马车,走到少妇跟前,问:“你为何要寻死?”
少妇掩面哭着,羞于启齿。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叹气,“造孽啊,畜生,昨日一股土匪下山抢粮,她被一个土匪头拉到屋里糟蹋了,可怎么活呀。”
少妇哭道:“求求你们,让我死吧!”
阖村竟无一人拦寻死的少妇,人们面容木讷,看不到一点怜悯之情。
宋宝璋看向蹲在地上的男人,问;“你是她的男人?她寻死你为何不拦着?”
汉子捶打自己的头,“她的身子不干净了,不去死,那还有脸活。”
宋宝璋鄙夷地看着男人,说道:“土匪欺负她,有血性、有种是男人你拿刀杀了欺辱她的人,而不是欺负自己女人,逼着她去死,她没脸活着,似你这等胆小懦弱的无能之辈,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你就有脸活着吗?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宋宝璋声音不大,说完,四周鸦雀无声,男人们羞愧地低下头。
少妇止住了哭。
宋宝璋对少妇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人无权决定你的生死。”
汉子听了宋宝璋的话,头深深地低下,哭着捶打自己,“我看着自己女人被人欺负,不敢跟他们拼命,我是个废物。”
他眼看着自己女人被拖进屋里,几个土匪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敢动。
宋宝璋悲哀的想,女人是弱者,世人对男人宽容,对女人不公平。
她没注意,身后的燕云清面色难堪,宋宝璋的话,每一句都像抽在他脸上。
村头的一户客栈,一行人住宿,家仆和侍卫睡农家通铺,有一间正房燕云清夫妻住,锦绣和宋妈、春喜住在下屋。
农家婆媳俩在灶下烧火做饭,看见宋宝璋进来,年轻媳妇对她很有好感,说:“夫人是心善之人,救了葛嫂子一条命。”
老妇人道:“土匪来时 ,我儿媳躲藏起来了,他们没找到,葛六家的藏在柴禾堆里被翻了出来,土匪不是人,当着他男人的面,把她玷污了,村里人当面不说,背后指指点点,你们前脚一走,葛家的还是没有活路。”
宋宝璋对跟进来的宋妈说;“你过去看看,问她愿不愿意离开夫家,她若想离开那个男人,带她来见我。”
宋妈说;“救人救到底,奴婢这就去。”
宋宝璋道:“让那男人写休书。”
老妇人道;“夫人是好人。”
北境战乱,各地揭竿而起,土匪占山为王,民不聊生,官府无力保护一方百姓。
儿媳把饭菜端上来,宋宝璋喝了一碗玉米面粥,吃了半个玉米馍馍。
燕云清葱蘸酱,吃得很香,吃了三个玉米面馍馍,喝了两碗粥,燕云清在军营同将士们吃一样的饭菜。
两人吃完,婆媳收拾碗筷,老妇人说:“没什么好吃的,到处闹匪患,年景收成不好。”
燕云清说;“战事吃紧时,将士们连一口水都喝不上,啃冷硬的干粮。”
燕将军深受将士爱戴,同将士们同甘共苦,燕云清是世家子弟,令人敬佩,所以宋宝璋从来没恨过他。
春喜去马车里取了茶叶,茶壶和茶杯,年轻媳妇烧滚水沏茶。
夫妻二人喝茶,宋妈回来,身后跟着少妇,少妇挎着一个小包袱。
宋妈说;“她男人写了休书,奴婢看那男人巴不得甩掉她。”
少妇收拾利落干净,眉清目秀。
跪下给宋宝璋叩头,“民妇是夫人救下,民妇这条命是夫人的。”
宋宝璋让春喜扶起她,“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问;“你闺名叫什么?”
“何玉秀。”
宋宝璋说;“我派人送你回娘家。”
何玉秀黯然地说:“民妇给娘家丢脸,娘家人已经放话,任我男人处置,娘家不收留我。”
骨肉至亲,着实狠心,逼得她只有死路一条。
说:“玉秀,我要回京,不方便带上你,做饭洗衣,你愿意吗?”
何玉秀道:“民妇愿意,只要给民妇一口饭吃,民妇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宋宝璋唤了两个侍卫,吩咐说;“送她去杨柳镇江氏医馆,就说她无家可归,是个可怜人,收留她给公子做饭洗衣,若公子不留,让秋雁姑娘给她找个和气的主家做帮佣。”
宋宝璋让春喜取出一两银子给何玉秀,何玉秀不收,说;“夫人,我有手有脚,能干活,不能要夫人的银子
宋宝璋说;“你拿着留着救急。”
何玉秀跪下给宋宝璋叩头,“夫人的大恩,玉秀宁记在心。”
宋宝璋道;“你若觉得受了我的恩惠,手脚勤快认真做事,就算报答我了。”
“夫人给玉秀一条活路,夫人要玉秀做到事,玉秀一定尽心竭力做好。”
燕云清出去看看马匹,年轻媳妇端了热水,宋宝璋烫了脚。
春喜倒水回来,看时辰还早,宋宝璋走到院子里,燕云清在马棚喂自己的马,宝马良驹,一直跟他上战场,很是爱惜。
年轻媳妇铺好被褥,村子穷困,一床褥子,一床被子,一会年轻媳妇又报来一床被子。
燕云清回屋里,看见一床褥子上,两床被子挨着摆放,像两个人亲密地在一起。
凝神片刻,小厮端热水,锦绣给他脱了靴子烫脚,一日骑马,有些疲惫。
宋宝璋进屋时,燕云清坐在炕沿边,擦着他的宝剑。
看见炕上的被褥,顿了一瞬,自然地把一床被子扯到炕稍,两床被子分开,低声说;“将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燕云清把剑插入鞘,躺下,他躺在褥子上,立秋后晚上凉,盖上被子。
端看宋宝璋如何睡,炕稍一床被子,没有褥子。
宋宝璋吹熄了油灯,黑暗中脱了外衣 ,穿着中衣,把被子一半铺在身下,另一半盖在身上,把自己卷起来。侧身朝墙躺下。
夜晚村子宁静,偶尔闻一两声犬吠。
燕云清没睡,听宋宝璋呼吸均匀,累了已经熟睡。
宋宝璋在村口说的那番话,触动了他,脸**辣的,城池守不住是他无能,一个男人连妻子都护不住,还有何脸面为人称颂。
谁的命都是父母给的,作为他的夫君有何权利决定她的生死,取她性命。
这是燕云清射出那一箭后,第一次感到羞愧,不那么理直气壮。
老妇人和儿媳天没亮就起了,生火做饭,天蒙蒙亮 ,屋里有了动静。
吃过早饭赶路,清晨大道上车马稀少。
过了晌午,气温升高,经过路边的茶棚打尖,一行人吃带来的干粮,茶棚掌柜的说:“最近一股叛军在这一带流窜,叛军里大多是悍匪,经常十里八乡抢劫杀人,天黑以后没人敢出门。
歇息一会,继续赶路,天黑前到了望平县,今晚在驿馆住宿。
宋宝璋下了马车,天刚擦黑 ,看望平县城的店铺都上了门板,街道萧条,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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