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衡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但确实闭上了嘴。
龙凤胎满意了，开始分配起角色来：“第一盘让叔叔你当鬼吧！”
男孩还用手指围成圈环在双眼前：“毕竟叔叔你真的很像鬼嘛！”
周越衡：“……嗯。”
他已经不想对这对双胞胎的话做什么反应了。
“那你要对着墙，闭上眼睛。”“然后默数六十个数之后来找我们。”龙凤胎唱双簧般轮着说道。
“嗯嗯，我记住了。”活尸敷衍地回应，于两个孩子的嬉笑声中面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成为尸体之后，他的感官相效起人类时反而还灵敏不少。视觉被封住后更加凸现了传入耳中的声音，来往的脚步声与心跳声混在一起，甚至有些嘈杂。
他能听到龙凤胎的轻笑，以及那个小实习生的叹气声——节奏很奇怪，像是刻意扮演出来的，但他也没有心情去探究，只是面无表情地念出了数字：“一、二、三……”
身后的细碎声音顿时大了起来，然后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减少。很显然，路过的员工都明白了他作为小老板玩物的可悲现状，并很自觉地让这条长廊空下来。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三道忽近忽远的心跳声了。活尸虽说很不耐烦这种陪小孩玩的行为，可也有好好地按照双胞胎所说的规则来做，一丝不苟地继续向后数着。
“二十三、二十四……”
脚声忽然又近了起来，混杂在活尸生无可恋的念数声中。袖子被人轻轻扯动，下一秒，他听到了孩子微不可察的声音：“叔叔，一定要将我第一个抓住喔。”
活尸的声音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是双胞胎中的哪个又悄然离去，就连呼吸声都是掩盖得极好。活尸始终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直到将六十说出口的那一刻才一脸复杂地将头扭了过来。精准地定位到了消防门。
如果他的耳朵还没坏的话，其中一个小孩应该就是躲在了楼梯间里。
——算了，既然是游戏，还是意思意思拖延时间好了。
在心里将那块地方打上标记，周越衡开始了敷衍般的翻找，包括但不限于打开两边空置物柜的门以及绕到鱼缸后面，且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这很蠢，但也很有效果，最起码周越衡是听到了双胞胎的笑声。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回去勒令老板为他辛苦扮小丑的牺牲发放补偿金。
这条走道上有两间茶水间和四个办公室，储物柜当然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出于**考虑没有多少人真的使用。周越衡心不在焉地到下一个柜子前，心里盘算着时间。
应该也到时候去楼梯口了……
门闩被按下，柜门缓缓打开，在看到里面是什么之后，周越衡脑子里的想法顿时一扫而空，只剩下了诧异。
女孩将自己蜷缩在只有成年人手臂高度的柜子中，几乎要将自己折叠成一个正方形。在和活尸睁大的眼睛对上时吃吃笑了起来，艰难地将双手抽出，欢快地鼓起掌来。
“叔叔，你找到我啦！”女孩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完全不像是一个游戏失败的孩子应该有的反应。
周越衡下意识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你是怎么进去的？”
这个柜子平时是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这也就意味着容量不会太大——作为一具熟知生物知识的尸体，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一个体型正常的孩子是怎么把自己如此严丝合缝地塞进去的。
“就这样挤一挤进来啦。”女孩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肩膀扭动着将自己的上半身从柜子里挤了出来，像是一大块没有骨骼的软体生物那样垂挂在边缘，随后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落了地。
“……”周越衡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一步。
只可惜，他的逃避并没有什么用处。女孩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发出的咔咔声让人牙酸。她回过头去，笑嘻嘻地问：“叔叔，现在我是鬼了吗？”
“这不是你们定的游戏规则？”周越衡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女孩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胸口的手系蝴蝶结在刚才的动作里有些松松垮垮的。她随手将其扯了下来，跟上了活尸慢吞吞的脚步，目光在两边合拢的门上扫过。
“叔叔要我给提示吗？”她兴致勃勃地掰起了手指，“我知道另外两个人藏在了哪里！”
“这不就是作弊了吗？”周越衡漫不经心地回绝了她的提议。
直觉告诉他，不要听从这小孩的任何一句指令……活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能力他不知道，但遵循自己的内心会让他舒服不少。
女孩瘪起嘴来，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虽然没有了投敌者的友情提示，周越衡还是在打开下一扇门时撞见了熟悉的面孔。安嘉致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哎呀，我输了。”少年丝毫没有被抓到在摸鱼的心虚，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现在是我要变成鬼吗？”
还没等周越衡开口，女孩就已经一脸不忿地挤到了前面来，对着少年指责道：“不可以！哥哥你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这个游戏！你已经出局了！”
安嘉致看上去乐得其见，但还是姑且装出了悲哀的样子：“那真是太遗憾了……”
周越衡的嘴角动了动，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咖啡机上，叹了不知道第几口气。
他也想要被淘汰出这个游戏……
活尸的惆怅还没有持续多久，衣袖就又被人扯了扯。女孩气势汹汹地拉着他就往外面走，但在踏进走廊之后脸上的怒火又奇迹般地褪去，转化成了更加浓郁的期待感。
“游戏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女孩拖长了尾音，“只要叔叔你抓到我弟弟，我就赢啦！”
她的声音里流淌着孩童纯粹的恶意。周越衡懒得纠正不是“他”是“他们”赢了，打了个哈欠，怀抱着速战速决的目标直接向着楼梯间走去。
“叔叔，你是早就知道我弟弟藏在哪里了吗？”
活尸的目光没有移动，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声：“嗯。”
“那叔叔你真守诺，第一个抓的还是我！”
其实我只是想拖点时间，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个柜子里。周越衡于心中吐槽道，拉开了消防门。
厚重的门板和墙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头顶的灯应声而亮，可以称得上昏暗的灯光洒下，堪堪照亮了入门时的一小块地方。
这对一具活尸来说可不算友好。周越衡“啧”了一声，将门板固定好，踏进了楼梯间里。
地面意外的很干净，巨大的盆栽放在拐角的地方。环顾四周，也只有那里可以塞下一个孩子。
周越衡了然，不紧不慢地朝盆栽走去。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声音特地放轻了不少，在楼梯间里回荡着，莫名有些诡异。
“叔叔，虽然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要找了，但也不能偷懒呀。鬼抓人和躲猫猫可是不一样的！”
咔嗒，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响起。周越衡动作一顿，隐约察觉出了什么，果断转身——
不知什么时候被悄然合上的消防门后，男孩背着手站在阴影处，脖上赫然是一条漂亮的、柔软的缎带。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从他的颈侧处探出，笑容天真又灿烂。
“只剩下一个人的情况下，鬼也是会输的——你看！”
女孩抓着男孩的手臂，强迫他将手抬了起来。灯光的照耀下，男孩手中的水果刀闪烁着晃眼的银光。
周越衡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后颈，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向龙凤胎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忌惮。
他方才根本没有察觉到杀意……难不成还有人拿着刀要往被人脖子上捅还自认为没有在杀人的？
“没劲，你就一定要我对着干吗？”男孩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像脖子上束着条随时可以收紧的绳子，“我差一点就要赢了！”
他的血亲夸张地皱了皱眉，将手上的缎带用力收紧：“这是鬼抓人，很严肃的。而且如果我没有拆穿你的话，鬼不就输了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安静地被我抓住好了。”
即使是面对着和自己相同的面容，女孩也分毫没有留手。缎带交错着，一点点将布料下方的皮肤勒住，留下刺眼的红痕，又让其在更加用力的动作下转化为可怕的黑色。因为缺氧，男孩的脸色由不正常的苍白逐渐变成了潮红，很快就又染上了危险的青。
他开始挣扎起来，手里的水果刀在动作间飞出，和消防栓撞到一块，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周越衡三步并两步来到龙凤胎面前，用力钳住了女孩的手腕。
女孩的力气惊人的大，周越衡迫不得已用上了全力才将她的手指掰开，让那根缎条滑落。从死亡边缘归来的男孩大口大口呼吸着，面上还残留着骇人的青色，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人世。
“你在做什么——”
周越衡的话刚说出口，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刚才还在虚弱呼吸的男孩扭转身子，将血亲死死按在了地上。攻守之势在瞬息之间便进行了反转，他将双手卡在血亲的脖颈上，毫不客气地收紧。
“你输了。”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欣喜地宣告，“鬼要被人类杀死了。”
“那你想要什么呢？下一场游戏还是你来当鬼吗？”女孩遗憾地叹了口气，尾音因为气管被压迫着而有些奇怪，“弟弟，这场游戏已经结束啦！鬼早就抓到人了！”
就像是一个信号，男孩沮丧地叹了口气，将手松开。
这对双胞胎维持着这副古怪的姿势，异口同声道：“好可惜，这次又没有把你杀掉。”
两人相近的声线在楼梯间中回荡、混杂，恍惚之中，居然有点……
像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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