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易话音刚落，便是直接用结界承托起冷雨泠，朝着主峰山脚而去。
“山脚处植被丰茂，适合游击。”
姜无易掂量着手中那把同冷雨泠一模一样的弓，悄悄给冷雨泠心口和眉心分别设下守护禁制，如若射中只会感受到痛，不会收到真正的伤害。自己则有护体内力，不担心被她的剑伤到。
“那便开始，以钟声为令，第一声响起时我们便各自退开，第二声想起时可以攻击，谁先射中对方，谁赢。你要时刻谨记，你只有一次机会。”
冷雨泠只是重重点了头，随即全身紧绷，静待钟声响起。
“铛！！！”
钟鸣让冷雨泠感到几分眩晕的同时本能地边看着对方边疾步倒退，树林间能听见飞鸟走兽四散与窸窸窣窣的摩擦响声，过了五息有余，树林里便再也听不到除了树叶沙沙声外的响动。
只要是远程攻击者，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高处作为阵地。
冷雨泠找到一颗青松便直接几个纵跃而上，落脚于第二高的粗枝上，最高处反而容易成为靶点。
她没有第一时间拉开弓，双方的实力在同一水平，现在她无法定位到对方，对方如果不动用神识感知自己应当也处于和自己一样无感知的状态。
姜无易这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二人都像捕猎者一般于树干上跟随身下植物的律动调整呼吸。
二人都很清楚，无论拉弓还是转移阵地，都会暴露方位且落入下乘。
“铛！！！”第二声钟鸣时，两人同时动了。
冷雨泠立即拉开弓，一边随着响动定位对方一边向最上方飞跃而去。
在钟声渐弱之时，二人都同时停下动作。
极静。
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两人依旧没有动作，冷雨泠始终保持高度紧绷专注的状态。
突然狂风乍起。
冷雨泠瞬间将内力灌注到了极致，此时脚下的松树枝桠忽然抖了一抖。
气息乱了一瞬的冷雨泠暗道不好，破空而来的箭矢甚至发出了音爆声。
就在冷雨泠要被一箭穿心时，松树的枝桠又抖了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冷雨泠此刻倒是没心思去较真这棵树的根底，首先做的是离开此处，就在脚尖离开的时候，姜无易的箭已经擦着冷雨泠的靴底滑过去了，这箭矢应当是给脚底留了一处烫伤。
只不过她跳开之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根松枝也将这支箭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那边姜无易也是挑了挑眉，这居然能躲开？
倒也没关系，姜无易此人在战斗中最擅长的便是乘胜追击与落井下石。
一连串破空而来的箭矢紧紧追着冷雨泠的行动轨迹，冷雨泠只得不断变换行动速度避免被预判，同时追溯箭矢运动的轨迹，直到第五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这支箭终于离弦而出。
“好！”姜无易向上瞧着自己眉心那支正在融化的箭，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色。
冷雨泠的双手已经脱力了，这会正背靠身旁的桦树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呼吸。
“很好。”姜无易神行至她面前，一眼推测出她还在防范，欣赏之色更甚，“这场比试我们本分不出胜负，可你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本该直接被我命中的，但你后续的表现已经具备一个武者的本能，这非常好。
但是我还是得问问你，这第一箭你是如何躲避的？在没有保持变速移动的前提下，以我的神识，几乎没有容错的可能性。”
“这两次都是我身下这棵松树的动作。”冷雨泠没有犹豫便将实情托出。
“松树？”姜无易惊讶了一瞬随即了然，该是叶籽又知晓了什么，逗这孩子呢。他有些无奈，这内门的那点事容后再谈，便不作解释只道无妨。
既然如此，那便要排除干扰，他带冷雨泠去了一个稍偏僻的树林，接着进行比武试炼。
没有那棵松树的干扰，冷雨泠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由于盈余的内力并不多，不支持她进行三炷香以上的持久战，冷雨泠控制不住时便发出了声响，和上一次一样，意识到发出声响的时刻她便离开此处，但那支箭还是贯穿了心口。
又是令人无法呼吸的痛。
姜无易静静等待冷雨泠的痛意消失，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冷雨泠终于从濒死的喧嚣中缓了过来，姜无易拉了她一把，等她盘膝坐正之后问道：“你知道为何自己被打中吗？”
“留在体内的内力少了。”
姜无易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内力是一方面，但是遇到同等级的敌人，你们同时灌注内力，只要你比他灌注得更多，就一定会先力竭。”
他用内力幻化出缩略版本的冷雨泠身形，“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的战斗本能很好，但是这两次你的行动轨迹是重复的。”
“只要对上和你交过手的敌人，你便是吃亏的。但与敌人争斗，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见她垂下头去思索对策，姜无易也不去打断她的思路，待她复而抬起头来，姜无易才接着说道：“这份对敌策略，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你要知道，孤军奋战，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冷雨泠消化了一会这句话，也就是说，对策应该像食物，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但是剩下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你的行动不能完全是有迹可循的。”
姜无易生怕她听不懂，把知识揉碎了掰给她吃：“就像你面前这个缩小版的你一样，如果你完全按照一种规律运动，那么敌人推测出你运动轨迹规律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眼前的小人不再是按照她下意识的动作来运动，而是自己无法预料的行动轨迹。
“对方若也是如此运动，那我该如何射中？”
说到点子上了，姜无易答道：“你要做的，就是料敌先机，在对方没有察觉到你的时候去进攻，才会有更高命中率。”
“接下来我会蛰伏在这片森林中，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确定据点之后不会移动，你只需要射中我即可。”
日光渐渐穿透树叶的罅隙，此处更是透露着万物复苏的静谧，生机从根须蔓延，阴影也随阳光的倾斜拉长。
姜无易此刻将自己当成一根树枝，在原地伸展自己的叶片。
这一切对于冷雨泠来说都和谐得挑不出一点错来。
她望向东方的太阳，突然福至心灵，这颗青龙心……青龙在东，属木，木曰曲直，风只是青龙之躯不完全导致的表象，青龙的核心在木。
冷雨泠将内力走行奇经八脉，青色的内力随着树林阴翳从脚底蔓延。
她听见了大地的心跳。
她感受到了生命。
同时也感受到了姜无易作为另一种格格不入的生命有多么显眼。
像一团火。
“嗬……”姜无易盯着胸口融化的箭矢，这份大礼，他应当要收下的。
后来姜无易化作两重身，三重身，五重身，都能被冷雨泠找出来，且一次比一次快，倒真让他奇了。
不过保持着不问术数的原则，姜无易没在冷雨泠身上感受到邪气，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日复一日变着花样地训练她。
面对隔壁禾归也很不好受，这人一开始有些滞涩的扇子随着两个时辰的操练逐渐变得如鱼得水起来，好像把着了空气的脉，和姜无易有来有回打得是不亦乐乎。
但很快姜无易便发现了禾归的可以磋磨的地方：这孩子只有技巧，没有战意和力量。反而更适合远攻，就像冷雨泠的力量实际上适合爆发近战一样，二者有些微妙的错位，但是兵武海和自身的链接不会出错，且看二人训练后的成果罢。
此刻姜无易神识可以感知到所有弟子的反馈，内心已经自顾自地将弟子间的比武组合定下来了。
禾归应当是必须和冷雨泠搭档的，时间定在一月后即可，到时候弟子们也大抵是入门了。
训练结束后，冷雨泠在食堂接过今日的配餐，两荤一素：清炒瓢儿白、清蒸鲈鱼、茄子炖牛腩。
本就饿到极致的她自然是和其他弟子一样大快朵颐，鱼肉鲜香，瓢儿白脆爽，茄子入味，只不过……她好像要忘记娘做的味道了。
遗忘……应当是件不好的事。
但没有人可以阻止遗忘的到来。
一个月的时间，冷雨泠就在白日的文习武课与夜晚的加练中渡过，她忘记了爹娘的饭菜，没有忘记爹娘。
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一身武艺和头脑中的思绪。
另一边，禾归也没有忘记与言川一行人的约定，趁着在藏书阁外层翻阅古籍的时候，左手悄然浮现出复杂的金色铭文，将禁制后的古籍也拓印了进去。
在禾归的印象中，自己是个纨绔子弟，但就在对停云门弟子招选嗤之以鼻的后一天，脑海中就多了一句话：“进入停云门，找冷雨泠。”
他是有修行根骨在的，进停云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问题是，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之后，至少会获得部分线索。
铭文渐渐隐没在左手之中，他每晚修炼之时，筋脉在左手总是显得滞涩，进停云门之后将这筋脉顺通才发觉其中关窍：
这是一股禁制之力。
但是刚好卡在进入停云门之后才解开，设禁制的人不知道是在防备什么。
这阵法……可以让入阵之人通往设定的地点。
和普通的传送阵与移行符不同，这个传送阵可以让制作者来决定送走谁，而非让进入阵中的人自行决定。
在这阵波动下，青尘本在斟茶的手顿住，手握紧了一瞬，又卸了力垂下去，任茶汤倾洒于桌面。
尽量保持隔日更/三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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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间初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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