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李成滨在另一个片场交代完事情,坐车来了寒嶷山。
半山腰这片空地架起了一盏盏的探照灯,把四周照得恍如明昼。
他板着严肃的面庞巡查工作人员布置的情况,一路走到茅草屋前,遇到低头干活的缩成虾米,迎面碰上的打完招呼迅速跑开,躲阎王似的。
站在门前,朝屋内扫视一圈。
所有人都在工作,只有一个人躲在监视器后面,抱着手机不务正业,在他的剧组也敢有这么嚣张的人?李成滨心里纳闷,今年的关系户不是只有贺北时一个吗?
元星低着头,没发现有人靠近。
李成滨如晚自习巡查的班主任一样,抬手敲了敲旁边的桌子,声音慢悠悠的问,“还看呢?工作不想要了?”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担忧的看着元星。
元星正试图在网络上寻找关于这部电影和阿黑形象的剧照,听到这个声音,条件反射般汗毛竖起,“啪哒”一声,手机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见到了传说中靠眼神能杀死人的冷血导演。
“……元星?”
看清他的脸,李成滨的威严顿时收起,甚至有些慈祥。
“李导你好,对,我是新来的美术,元星。”
他听过李成滨在剧组的一些传闻,心里有点很慌,尽量表现得很镇定,站起来让位置,“您坐!”
李成滨的目光盯着他,充满了探究,像在看一件稀奇的东西。
领导不说话,一般是等着员工先开口。元星门儿清,解释道:“我看手机是在查一些资料,关于这部电影的。”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递出去,“您看。”
李成滨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好一会才挪到了手机屏幕上,他五十多岁了,眯起眼睛看上面的字:
搜索词条一:《行丐江湖》在网络上发布过开机照吗?
搜索词条二:贺北时穿乞丐服是什么样?
“你?”李成滨的语气充满了困惑。
元星连忙竖耳朵听着,听到他说,“你出车祸把脑子撞坏了?”
元星疑惑了一秒,李导怎么知道他出车祸了?
不过李导的声音很有压迫感,即使刻意摆出温和的模样,依旧严肃。所以元星明白了,这句话只是一种问候语,类似于:
“你脑子瓦特啦”,“你脑子进水啦”,以及,“你脑子被驴踢啦”。
他连连点头附和,“您教训的是,您放心,我以后在片场绝对不看手机了。”
李成滨:“……”
真把脑子撞傻了?
李成滨在监视器旁边踱步,余光始终没从元星身上离开,搞得其他工作人员也只能重复着手头上的活,不敢起身。
元星深度怀疑,导演在开工前一天逮了个反面案例,目前正思考怎么把他这只鸡杀了儆其他猴。
因为他自己也这么干过。
李成滨思虑一会,拿出了手机,“我得给小贺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元星一愣,这算什么?告家属?
他签署的进组合同都是贺北时代为转交,李导在剧组有很大的话语权,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奇怪。不过贺北时还在睡觉,手机也关了静音,应该不会接电话。
果不其然,等了半分多钟,手机自动挂断,屏幕熄灭。
“唉?没接?”李成滨转头看向元星,“他人呢?你们怎么不一起来?”
片场的场景还在搭建中,不只是贺北时,其他演员也没来片场。
元星提醒得比较委婉,“我们中午刚下飞机,今天的工作表上没有安排我们这一批人,”
包括他出现在剧组,也纯粹是因为热爱工作,敬业精神。
李导还准备问,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从元星手里传来的。
他低头一看,来电人贺北时,手机不断的震动,跟催命铃似的。
元星懊恼一声,捂住屏幕准备挂掉,什么时候打不行偏偏现在打,这不等于甩李导的脸吗。
然而李成滨已经看到了上面的信息,朝他伸手,“给我吧,正好问问情况。”
导演发话了。
这种状况下,他只能把手机递出去,绷紧神经暗自观察。
手机质量太好了,一点也不漏音,元星只能听见李导说:
“是我,我们在寒嶷山片场。”
之后全是贺北时单方面输出,李导的眉头不断紧锁,堪比遇到了世纪难题。
对面说了什么,元星是一点也不知道。
通话完,李成滨把手机还给他,道:“要跟你说话。”
当着前辈的面讲电话,元星心跳骤然加快,把手机贴近耳边,轻声道:“喂,贺北时。”
手机里,贺北时没有说别的,只发疯了一样告白,“星星,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元星失声,胸腔被他的话语灌满了蜜液。
此刻,他感谢自己不漏音的手机。偏头看了一眼李导,对方已经坐在了凳子上调控监视器,元星抓着手机朝外走,寒嶷山夜间凉爽,风吹起碎发,温柔又舒服。
他站在树下,没阻止贺北时的表白,等到那头喊得缺氧不得不停下时,才笑盈盈道:“这些话等晚上回去再说,你刚醒吗?身体好点了没?对了,你刚才跟导演说什么了,我看他脸色都不好了。”
贺北时的声音暗哑,带着点鼻音,“我已经在路上了,山上危险,你别乱跑,等一会我很快就到。”
酒店到这边十多分钟,晚上路上车子少,来得会更快。
挂断电话后,元星捏着手机往屋里走,李成滨守株待兔的等着他,问道:“你现在……跟小贺认识多久了?”
开始盘问个人感情问题了。
元星有点头疼,“没多久,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
李导把刚才电话里贺北时的一通交待忘得干干净净,“确定不是两三年?哪有认识两三个月就住一起了?”
这是在指责他作风有问题。
元星干咳两声,不卑不亢的抬头,道:“导演,这属于个人私事,合同上没写工作期间必须保持单身吧?”
李成滨盯着他,忽然笑了,“你的合同上是没写,但你看贺北时的合同了吗?”
元星闪过一瞬间的迷茫。李成滨抓住他那点茫然,顺势信口坑蒙道:“娱乐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主角在一部影视剧的宣传期间是不准传出绯闻的,否则就是违约。”
元星被这个说法唬住了。确实有些电视剧在热播的时候,哪位明星被爆料出花边新闻,热搜上会出现“脱粉”的词条。
李成滨继续劝说道:“娱乐圈水深,我看你现在也没陷进去太深,不如就此打住,和他分手,贺家老二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到这句话,元星大脑“噔”的一声响。
之前贺北时说有个老先生逼他去上班,那个老先生会不会是眼前这个?
结合之前的分析,元星一瞬间明了,问道:“导演,您是不是知道贺北时和他前男友的事情?”
“前、前男友,”李成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没听过谁这么打听自己的。
他眼珠一转,道:“孩子,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没错,贺北时确实有一个很恩爱的男朋友,为了那个男朋友甚至要跟家里人断绝关系。”
这么恩爱……
元星冷笑一声,“导演,那您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
李成滨开始为难。
本来只想逗一逗失忆的元星,没想到被架起来了,不管说不说,他已经左右不是人了。而且按照贺北时那疯性,如果知道是他把事情捅出去的,绝对会把整个剧组闹翻天。
李成滨叹了口气,犹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车子的轰鸣声。速度很快,到了茅草屋外面的围栏前才堪堪刹住车。
元星眼神一变,知道是贺北时来了。
李成滨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孩子,至少现在贺北时很爱你,你跟他过下去也会幸福的。”
说完,李导转身朝另一间屋子走去,躲远了。
元星盯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您刚才不是还为了上座率要我跟他分开吗?
贺北时冲了进来,眼睛里只容得下元星,走过来要抱住他。
刚听完前男友的事,元星心里有点膈应,抗拒了一下,不让他抱。贺北时一下愣住了,抬起的手有些颤抖,“星星,你怎么了?”
元星眨了眨眼睛,压住翻涌的情绪,握住他的手,“这里都是人,我们出去说。”
外面停了一辆白色小轿车,当地的车牌。
元星疑惑的问他,“哪来的车?”
贺北时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人牢牢锁在身前,“跟酒店借的,待会要还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姿势不好走,别别扭扭的。
元星朝他手上拍了一下,“行了,你别这么缠人。”
贺北时说什么也不松手,拉着他绕到了车后面,那儿灯光昏暗,没人能看见。
“你要干什么?”元星靠在车上,笑意有些凉。
疏离,淡漠,事不关己,如同冷暴力,这副模样最让人受不了。
贺北时急切的按住他的肩膀,试探的在唇边落吻,元星这次没躲,抬手搂住了他的腰。
寒嶷山的半山腰吹着夜风,炽热的吻将凉意驱散,疏远的心脏也贴得极近,贺北时问他,“星星,是不是李成滨跟你说什么了?他的话你一句也别信,他看不惯我,想挑拨你我。”
元星不出卖好人。
“李导忙着检查收尾,顾不上跟我说话,他跟你打电话你不接,正好撞见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所以帮我接了。”
贺北时不太信,紧盯着他,“真的?”
“真的!”元星绽放一个微笑,“骗你干什么,再说了,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怎么可能别人两三句话就挑拨得了。”
他戳了戳贺北时的胸膛,抬起眼眸。
“你这么紧张,难道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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