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画中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相府一刁奴行偷窃之举被抓一事闹得城东沸沸扬扬,魏相夫人出身贫贱一向以刻薄刁蛮为名,就为着这一个小贼非要拉着扭送刑部,气得魏源吹胡子瞪眼好一阵头痛。

这显眼行为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看个笑话,但在有心人眼中便是明晃晃地有着别的意思。

“看样子是三皇子动手了。”乔雪颂道。

一国宰相府中寻常情况下怎么会出现窃贼,定然是那贼人心生警惕被怀疑,却不料当场抓了个正着。

说不定本计划周全,却不料被魏夫人将此事闹大,扭送刑部,不正是真中了那韩江白的下怀?

“听闻那魏源年轻时家境贫寒,一心苦读诗书,还是他那结发妻一针一线给他攒的进京的银子,当真是成也在其妻,败也在其妻。”钟宴齐笑着摇摇头。

他刚下早朝回来,一进府便迫不及待要寻乔雪颂。

与之说及此事,便见乔雪颂目光落到桌前一长形木盒上。

“这是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乔雪颂指了指,“不多时前才送来,等你回来一起看。”

钟宴齐挑了挑眉,顺手拿起摆弄了两下,刷一声抽出里头的玩意儿,嚯了声:“这消息还是副画。”

怪不得江南郡那边许久没有消息,原是找着个这个玩意儿。

“还有一封信。”

乔雪颂在等钟宴齐期间已将此信阅完,钟宴齐此刻又看了一遍,其意大致是说当年薛府之人短时间内难以寻到,只在那玉秀湖畔出借画舫之处寻得这样一副画,据说是江南郡一秀才所作。

乔雪城令人打听之后,估摸着对乔雪颂有所帮助,这才派人快马送进京。

信后亦有来信人对乔雪颂关切之意,也幸而此番乔雪颂主动去信,这才令乔雪城心中安定些许,亦有关切催促她归家的意思。

钟宴齐只瞄了一眼信中内容,便打开那画卷细细端详。

说来古人作画,大多神似而形不似,多讲一个意境韵味,这画也正如钟宴齐所想,是一幅风格极为翩跹缱绻的泛舟游湖图。

大致也可见日光之下一艘大型画舫形于湖畔之中,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柳树依依,甲板上众多仆人丫鬟簇拥着几位衣着鲜亮之人,三人相对而坐,另有两人立于船边赏景,再观其余下人动作也情态多样。

“这书生着实画工了得,可算是帮了大忙。”乔雪颂端详着赞叹了一句,“听长公主所言,那日春光正好,贵妃、赵衍,薛绮云等人相识于湖中画舫之上,这画应当正是那日情景。”

“不错,这便是贵妃作恶的源头,只要有此画在,便能证明她替嫁且与江南王多年以来暗中联系的图谋。”

钟宴齐收起画,纸张折叠起了褶皱,泛黄纸卷后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等等。”乔雪颂忙道。

她拿过画卷,翻过去,一行字赫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承平十九年春,三月三,少公子邀左氏女公子,薛氏、顾氏,泛舟湖上,特此绘之,以念。”

江南郡方言称呼与京都不同,少公子指的是赵衍,左氏女公子则是长公主,薛氏肯定是说薛绮云和薛明姝,但这顾氏……

“一、二、三、四……”钟宴齐拧着眉头用手指头点着画上人物数了数,“还真是,这坐着三人,一人为男子定是赵衍,对面二人发髻衣着相似,应当是薛氏姐妹,站在甲板上的两人一人是我母亲,还有一人便是顾氏。”

“江南确有顾氏曾是书香名门,京都姓顾的也有好几户人家。这画记载的是三月三踏春时节,船上有其他世家小姐倒也正常。”钟宴齐说着,一抹灵光转瞬即逝,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只道:“北晋民风还算开放,但女子婚前也不常与外人见面,薛绮云和薛明姝在船上与赵衍相见并未惹人诟病,想来也有我母亲我这位顾家小姐在的原因。”

乔雪颂却想起另一件事,“看这幅画顾家小姐与长公主殿下相谈甚欢,画师记录这一切定然不只是一时片刻的情状,可为何先前长公主殿下从未提过此事?”

钟宴齐顿了顿,“母亲忘了也未尝不可能,毕竟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若我们去问问殿下?”乔雪颂试探问。

钟宴齐犹豫了两秒,与之对视了一眼。

“走!”

“这画你们是从哪来的?”

二人来时,长公主正与逍遥侯于花园凉亭手谈,庭外轻纱飘飞,隔纱望去如神仙眷侣飘然若仙。

钟宴齐把此画展开,长公主带笑的轻快神情先是变疑惑,紧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眉间微颦轻笑,“本宫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副画,你们倒也是有些本事。”

钟宴齐见她确实对此事有印象,大步上前将画摊开在圆桌上,棋局被搅得七零八落,逍遥侯挤不过只好退开。

长公主兴致被搅,瞪自家儿子一眼,“有事慢慢说,看你急得都成了什么样子。”

“儿子失态了。”钟宴齐嘴上说着动作却没有丝毫收敛,三言两句将近期的探查结果说了个明白,随即问:“母亲,这画中顾小姐是何人,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顾?“长公主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惹得乔雪颂抬头看她。

“哦,对,是顾家女。”

长公主定定盯着那画中自己旁边那人好久,回忆也不得结果,遗憾道:“本宫也忘了,总归是什么不重要的人罢了。”

“可当时船上就您和江南王几个人。”钟宴齐不死心,“能与您同游,应当也是哪家小姐吧。”

“母亲,不若您再想想?”他希冀道。

“谁知道呢。”长公主抬手饮茶,温凉的水液顺着喉头吞咽下去,“若是真的哪家小姐,现在也应当嫁人了才对。”

“女子成家便冠以夫姓,怕是更不好找了。”

听钟宴齐这话,长公主微阖的眼皮下眼珠转了转,将那画一推,道:“这姓顾的姑娘多年过去兴许既不在京都也不在江南,再者顾姓之人本就常见,要找寻此人定是极为困难。”

“一月之期眼瞧着便要到了,这画倒确实是个证据。”长公主纤细指尖划过画中人的脸,小心叠起还给钟宴齐,“你可小心收好,这画指定有大用处。”

见她不再多言,钟宴齐和乔雪颂也只好告退,二人走后,逍遥侯挥退前来收拾残局的丫鬟,亲自将一枚枚棋子捡起放回篓子里。

“还真没见过你这般人,说不帮,话里话外还露那么多线索,生怕那小姑娘发现不了?”

逍遥侯眼角含笑,细微的纹路从眼尾炸开,是岁月多情的留证,却更显起儒雅风流。

长公主怔怔坐在桌前,双目缓慢眨动,许久才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出。

她轻声:“发现就发现了罢。”

没人能想到那年画舫相见还有一书生记录,也没人能想到多年后还有两人竟能如此细心探查至此。

“命数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了。”

“那可要给宫中那位传个信儿?”逍遥侯只是顺口,他当然知道长公主不会。

“是她自己说的生死由命,一切顺其自然,本宫没说真相便是好的了。”长公主果然这么说道。

“那依殿下看,他们查不查得到?”

“顾这个姓说好查也不好查,秋蟹宴在即,他们能不能想通其中的关窍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长公主突然问:“你可有觉得我此举是为她遮掩,毫无公正之心?”

话音落下,周遭气氛都凝滞了几分,逍遥侯捡棋的动作放缓,在长公主直直的注视下,他轻笑道:“怎么会?”

长公主微微偏头,似是有些不解。

“若是当真偏袒其中一方,你如今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知道的那一刻便去坤仪宫和她大吵一架。”

长公主眼神微变,在她的目光中逍遥侯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殿下,你这番行为也不过是在弥补当年的不作为而已。”

身为贵妃的友人,她放任她替嫁的行为,害她困于深宫犯下大错。

身为皇帝的胞妹,她间接令帝后不睦夫妻离心。

身为此事的知情者,她更是隐瞒不说,让所有人偏离了自己本该走的生命轨迹,于多年后分崩离析。

她唯一做到的就是维护了皇室的体面和她作为长公主的荣光。

“而且,臣并不觉得您当年所做的有什么错。”逍遥侯唤她的名字,温柔又不失力道的将她紧握的手掰开,与她十指紧握。

“事情发生的时候您也才十六岁,那个时候的长公主还不是长公主。这等伦理纲常和爱恨情仇的纠葛本就难被旁人理解,若是换成别人来面对不一定有您做得好。”

“起码这么多年,您从来没有对外多说过一个字。”

男人声音轻柔而又有力,清冽溪流般无声流淌进长公主心间,令她动摇的心又坚定下来。

“所以,就交给他们去查吧,若是真能查出来,那便说明往事本该大白于天光之下。”

来了来了,好激动快要揭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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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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