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灼从阿木尔手中接过那份染尘的羊皮卷,只扫了几眼,周身温和的气息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的锐利。他没有立刻返回清辞身边,而是转身,大步走向前殿议事厅,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凝重而肃杀。
清辞站在原地,晚风卷着沙尘掠过庭院,带来远方隐约的、不安的气息。她没有跟去,只是默默回到殿内,开始检查她药囊中的药材存量,并将几样急救伤药单独分装出来。有些准备,必须提前做好。
前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各部首领、武将谋臣齐聚一堂,脸上再无前些时日的轻松。赫连灼端坐于王座之上,伤势初愈的脸色尚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淬火的寒铁,扫过众人。
“西戎左谷蠡王纠集残部,得国内增援,兵力已逾十万,正猛攻我金微山外围防线。”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同时,南蛮趁我北境战事吃紧,发兵八万,渡江南下,已连破中原三座边城,兵锋直指雍州。”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两面作战,这是最险恶的局势。
“大王,我军刚经历苦战,兵力疲惫,恐难两面兼顾啊!”一位老臣忧心忡忡。
“不如先固守北境,暂避南蛮锋芒……”有人提议。
“不可!”赫连灼断然否决,目光锐利,“唇亡齿寒!若中原有失,我北狄将独木难支,西戎南蛮便可合力将我绞杀!此战,非独为我北狄,更为中原,为这天下不再受战火荼毒!”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手指重重划过:“西戎乃心腹之患,必须迎头痛击!本王将亲率主力,驰援金微山,务必将其主力歼灭于国门之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清辞:“王后。”
清辞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起身:“臣妾在。”
“王庭内外政务,后勤粮草调度,与中原联络策应之事,再次托付于你。”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信任,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臣妾,领命。”清辞屈膝,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上一次他出征时一样。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中除了责任,更多了一份深刻的牵挂。
翌日,王庭外的点将台前,北狄铁骑再次集结。黑色的甲胄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吐着白气,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赫连灼一身玄甲,肩披黑色大氅,立于高台之上。他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坚毅或年轻的面孔,声音洪亮,在旷野中传开:
“勇士们!西戎卷土重来,南蛮趁火打劫!他们想夺走我们的牧场,奴役我们的妻儿,践踏我们的家园!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震天动地。
“好!”赫连灼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随我出征,用敌人的鲜血,铸我北狄荣光!用我们的胜利,换取子孙后代的太平!”
“狼神庇佑!大王万岁!”欢呼声如同雷鸣。
清辞站在赫连灼身侧稍后的位置,同样一身利落的骑装,外面罩着象征王后身份的深色斗篷。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再次奔赴沙场的男人,她的丈夫。
仪式结束,大军即将开拔。赫连灼转身,走到清辞面前。万千目光注视下,他无法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清辞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平安纹样的锦囊,递到他手中,里面是她连夜赶制的、效用最强的金疮药和解毒丹。
“你也是。”她看着他,目光中有水光闪动,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我和北狄,等你回来。”
他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将那锦囊紧紧攥在掌心,随即毅然转身,大步走向他的战马。
翻身上马,玄甲黑氅的身影在阳光下如同战神。他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黑色的洪流再次启动,向着南方,向着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战场,滚滚而去。
尘土漫天,渐渐模糊了那个身影。
清辞依旧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骑也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风吹起她的斗篷和发丝,猎猎作响。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小腹。那里,一个崭新的生命正在悄然孕育。这是她在昨夜星辰下,未能说出口的秘密。
这一次,她不仅要守护他的国,还要守护他们的家。
她转身,面向肃立的臣工,脸上再无半分柔弱,只有属于北狄摄政王后的坚毅与冷静。
“传令各部,依计划行事。此战,关乎存亡,望诸君,同心协力!”
她的声音清越,回荡在空旷的点将台上空。
战争的巨轮,已然无可阻挡地碾过这片土地。而分别的人,都带着彼此的承诺与牵挂,奔赴各自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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