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衣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权观海相貌不差,端正,骨子里浸着金银珍宝堆砌出的富贵味,看着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没什么坏心眼。
权观海指天发誓:“素衣姐你放心,成婚后我自当认真修炼,父亲说了纵然在修仙界,在我这般年纪筑基的人也屈指可数,日后必不会折辱了你。”
凌素衣终于施舍他一眼:“你筑基了?何时?”
权观海高兴道:“就在前几日,父亲为我寻来了不少灵草丹药。”
凌素衣不屑:“不过是催化而成的筑基,有什么好得意。”
真论起天赋,身后一屋子的天才。
权观海笑得有些尴尬:“自然不能和素衣姐比。”
凌素衣不想留他继续在这丢人现眼,移步:“跟上来。”
权观海这才发现她身后藏了一院子的人,尤其有两道极为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他。
“见笑了。”
权观海对不上脸,看服饰应该是仙门中人,便朝他们鞠一礼。
唐嬛:还挺有礼貌。
一旁的凌元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哧,毫不避讳道:“区区筑基,废物。”
“......”
唐嬛:喂喂喂臭小鬼,说什么呢?什么叫区区筑基?
唐嬛有被冒犯到,照着他圆溜溜的脑袋来了一下。
谁承想权观海回头见凌素衣走远,立刻换了副嘴脸,他眉毛微微挑起:“我当然不比某些人,连筑基的门槛都摸不着。”
“你!”凌元被唐嬛摁着脑袋,气得直跺脚。
唐嬛指节一松......错怪凌元了,权家人好像都会点变脸术。
凌元:“我跟你才不一样!你不就是靠......”
他脱口而出的话被掐断,唐嬛惊愕地发现凌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凌元感受到压迫,身体忍不住颤抖。
凌暨:“这里我会派人收拾,你先去别处待着。”
凌元:“好、好。”
权观海唇角向下形成一个讥诮的弧度,似乎对此十分满意。
唐嬛恨不得自戳双目,这种二世祖她刚刚居然还觉得没那么讨厌,她这都什么眼光?
凌素衣不在权观海装都懒得装,大摇大摆往外走。
“师傅,师姐!”
权幼竹没有香饵指路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好不巧和鼻孔朝天的权观海撞到一起。
“嘶,谁啊!”权观海伸手就要推回去。
唐嬛想起她和凌元初次见面,小屁孩也是这幅嚣张态度,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权幼竹人都没看清,连声道歉。
权观海看看他又看看院中的人,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哪里来的下流宗门。”
这回不用唐嬛天降正义,凌暨率先出声:“五少爷慎言,这几位是玄霄宗贵客。”
权观海正为这句“五少爷”不满,又听闻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气焰减了大半。
“他们?玄霄宗?”权观海上下打量起几人:“看着也不是很厉害。”
权幼竹终于看清面前人是谁,浑身紧绷。
权观海:“听父亲说,我有位兄长曾拜入贵宗门下,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修行可还顺利?”
他绕着权幼竹转了一圈,眼中全是估价般的审视,猖狂道:“就算是天下第一宗,在我这个年纪筑基的弟子也寥寥无几吧。”
唐嬛双拳紧握,无比想将凌元那句“区区筑基”扔回他脸上。
权观海不依不饶,用手背掸了掸权幼竹的衣领:“这位仙长看着仪表堂堂,修为几何啊?”
他的动作轻佻又蔑视,手上粘着的木屑蹭在权幼竹衣服上,碍眼极了。
小师弟是个讲究人,立刻抬手拂去。
“抱歉抱歉。”权观海像是才注意到自己此举有多失礼,凑上去想帮忙。
权幼竹想躲开,不料他靠近后忽然并掌,一把短刀从袖口甩出,直直刺向权幼竹!
“铮——”
权幼竹的修为本就不如他,距离太近又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护住要害。
好在仙子及时出剑,将那把短刀截下。
唐嬛眼睛看清楚了但脑子没跟上,反应过来后心咕咚咕咚跳,也不知谁给的勇气,跑上前将权幼竹拉开。
“你、你干嘛!”唐嬛心跳的更厉害了。
权观海收回短刀,漫不经心地将指腹在刃上蹭了两下,蹭出血痕:“这位仙长看着比我虚长几岁,本想切磋切磋,没想到......”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脸上嘲讽的笑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权幼竹维持着自我保护的动作,手臂轻轻颤抖,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唐嬛:“你们天阙城的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
凌素衣是,权观海也是,就这点而言还真般配。
权幼竹颤声道:“师姐别说了,是我技不如人。”
明明是他偷袭在先!
唐嬛怒气一路狂飙,学着权观海的样子鼻孔朝天:“只欺负比自己弱的算什么,你有本事和我比划比划!”
权幼竹惊了:“师姐!”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唐嬛示意他别碍事。
原主好歹是筑基巅峰,不能连一个刚筑基的药罐子都打不过。
权观海仔细打量她——身上灵气稀薄,对灵力运转似乎并不熟悉,多半只有炼气六七层左右修为,这不纯纯找死吗。
权观海爽快应战。
唐嬛内心:“有没有一击必胜的秘法?”
宁衔月:“......没有,全神贯注地上吧。”
唐嬛:“嘤嘤嘤。”
唐嬛掏出那把略显花哨的短剑,握剑姿势也十分奇怪。
权观海还以为自己眼花,居然有人用这种奇葩的剑,刚想奚落两句,唐嬛已经闪身上前。
“你在看哪?”
唐嬛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筑基巅峰的所有剑术法术,但这具身体可是实打实的半步金丹,单纯比拼速度、力道,虐权观海这种药罐子手拿把掐。
权观海躲闪不及,堪堪格挡,一时间灵力四溢。
唐嬛死死压制住他,刀剑碰撞摩擦出刺耳的铿锵声。
不出两秒短刀就被振出去。
“怎么可能,你!”
他半边胳膊都麻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权观海的灵力很奇怪,唐嬛感受到短促的不适,但注意力很快被丹田处源源不断涌出的灵力取缔。
她跃跃欲试道:“你什么你,再来!”
权观海陷入麻痹,短时间根本拿不起武器。
“你根本不是炼气期!”
“谁说我只有炼气期了。”唐嬛撩了撩发丝:“区区筑基。”
权观海自己判断失误,又不能骂她偷袭,气得要呕血。
唐嬛拿那柄奇特的剑指着他:“快给我师弟道歉。”
权观海不服气地撇开脸。
“嘿,你小子——”
唐嬛还欲发作,权幼竹却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算了,师姐。”
唐嬛收剑:“还不快滚。”
苦主自己都发话了,她也不能做那自讨没趣的事。
“你、你们给我等着!”权观海夹着尾巴逃走。
唐嬛一蹦一跳地跑回仙子身边邀功:“姐姐,我刚才厉害吧。”
仙子不语,拂去她脸颊粘上的泥点。
反倒是凌元,他被凌暨制住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疯狂朝她眨眼睛。
唐嬛不解:“眼睛进沙子了?”
晕。
凌元仰头看凌暨,只看到露出的一截脖子,他壮着胆子问:“你真的是那个谁?”
唐嬛更不解了:“哪个谁?”
凌元扭捏道:“就是那个......冷若冰霜冰清玉洁不食烟火超尘脱俗的玄霄宗大师姐?”
唐嬛/宁衔月:“......”
够了孩子,够了。
“咳咳。”唐嬛故作端庄:“是我。”
凌元眼中忽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你你你——”
唐嬛羞涩: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凌元忽然跪下,目光炯炯:“你能收我为徒吗!”
噗——
唐嬛也跪了,磕巴道:“收、收徒?”
凌元满眼崇拜:“可以吗?”
唐嬛轻咳:“可......”以吗?
她跟这小鬼还蛮合拍的。
仙子笑道:“随你心意。”
唐嬛脸红,既然仙子姐姐都说可以了,那不如......
宁衔月蓦地开口:“你想误人子弟?”
唐嬛瞬间清醒,摆手:“不了不了,我不是丹修,教不了你什么。”
凌元继续争取:“我可以兼修剑道!”
这回不等唐嬛开口,凌暨摁住他脑袋,瞧那架势像是要将人捏碎。
“你想忤逆大长老?”
凌元脸色一白。
忤逆?唐嬛不解地看向仙子。
仙子附耳:“他天赋颇高,大长老应该意在让他专攻丹道。”
好嘛,搁这养蛊呢。
唐嬛忽然开始心疼凌元。
凌暨摁着凌元就跟拄拐杖似的,他手中泛起熟悉的白光,是净身术。
凌元攥着变干净的衣服仍旧不敢看他。
此番闹剧也该有人站出来收尾,凌暨:“诸位贵客还请移步水榭。”
硬邦邦、干巴巴,看得出来他实在不善应承。
大长老已经等候多时,恐怕是将那对恼人的父子丢给了凌素衣。
凌暨悄悄向大长老说了些什么,唐嬛看到菊花怪的眼睛忽然瞥向她。
“原来这位就是昭月仙子,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年少天才。”
大长老:“前不久有传言,说仙子结丹失败遭到反噬,如今看来尽是谣言。”
唐嬛被他笑得起鸡皮疙瘩:菊花怪,话里有话。
她难得这么机敏,宁衔月都要不习惯了。
大长老:“两位小友暂歇,我命府上歌妓准备极好的舞乐。”
仙子离开前叮嘱:“切勿乱跑。”
这是要进行一些成年人之间的对话了,唐嬛对歌舞没兴趣,豢养的歌姬舞姬美则美矣,却像牵丝木偶一般,她兴致缺缺。
宁衔月蛊惑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唐嬛:“多半是我听不懂的事。”
宁衔月继续蛊惑:“如果和仙子有关呢?”
唐嬛意动。
“那我......就听一小会。”
权幼竹自顾自消沉,听她说要去更衣也没怀疑。
水榭外有几条通往各处的小道,唐嬛嘀咕:“还好我刚刚留意了。”
宁衔月:“......”这不是早有预谋吗。
唐嬛在下巴比八字手势,得意道:“聪慧如我。”
沿湖种满了垂柳,间掺几棵槐树、桂树和她叫不出名字的树,唐嬛不懂风水,只晓得夏天蚊子肯定很多。
远远看见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唐嬛还想再往前走。
宁衔月出声:“止步。”
唐嬛:“太远了我听不清。”
宁衔月:“再靠近会被发现。”
大长老可不只有年纪大而已。
“此行、目的何处?”
“无可奉告。”
“相识多年、不如留下观礼,素衣和你同辈。”
“不熟。”
“城主曾、有恩,你总不好扶他面子。”
“......我考虑考虑。”
唐嬛双手作扩音状放在耳边,声音清晰不少:“什么有恩?”
“嘘。”宁衔月示意她继续听。
“秘术很成功,观海能筑基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可是名流千古的机会,你不心动吗?”
“他是成功了,但玉郎却死了!此术来路不正,极有可能反噬入魔,你难道要因为一己私欲,继续研习这种害人的东西?”
“秘术绝不会反噬,他的死是因为身体孱弱经不住灵力灌体。”
“不用再说,我已决心和药王宗断绝来往,也绝不会襄助。”
“好——好得很呐,你能断的干净吗?说我为了一己私欲,你又何尝不是?别忘了,权家那三兄弟是怎么死的!我倒是不介意走一趟玄霄宗,见一见药尘。”
“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需要你的才能。”
“......”
唐嬛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秘术,什么入魔?死的人又是谁?
直到大长老提到“权家三兄弟”,唐嬛脸歘地变白。
城主那天的话还盘桓在耳边——“不瞒二位,我那三个大儿子都福薄命浅,前几年相继离世了。”
一连死三个儿子,唐嬛本就觉得奇怪,但仙子当时告诉她——“这是旁人家事,不要过多置喙。”
湖边的风一吹,唐嬛打了个哆嗦。
大长老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仙子姐姐杀了那三人?
唐嬛惶惶惑惑,青天白日里竟生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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