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故地闹饥荒,逃难途中被歹人所害,漂流至此……”
里长边写边念,落下最后一笔,将写好的文书递给颜飞白。
颜飞白签字按下手印,而后作揖道:“多谢里长。”
“不必言谢,登记流民是我分内之事。”里长将文书放在一边晾着。
梳着漂亮发髻的小姑娘来收笔墨砚台,顺手给他们两人递了果子:“我二哥在山上摘的,可甜了。”
果子红彤彤的,有点像苹果,但比苹果小很多,是已经洗干净的。
颜飞白道谢接过。
小姑娘多看了他几眼,笑意稚气:“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白的男人。
“玉儿!”里长呵斥,“怎么这么没规矩。”
又跟颜飞白解释:“颜公子,这是我的小女儿,今年才九岁,她心直口快,没有旁的意思。”
“我明白,小孩子都活泼。”颜飞白笑着说。
高玉吐了吐舌头,端着砚台走了。
里长不禁叹气摇头:“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
“她还小,多上两年学就稳重了。”应文星咬了口果子。
里长道:“但愿吧。”
里长又看向颜飞白:“颜公子,你接下来打算住在哪里?”
“他住我家。”应文星抢先回答。
颜飞白道:“我如今身无分文,只能借宿。”
里长摸着胡子道:“上河村有一处荒废的土屋,距离星哥儿家不远,若是你不嫌弃,待到身份文牒下发后,我同你们村长商量,便宜些把土屋分给你。”
——耒朝规定百户为一里,五十户为一村,是以里长管着上河村和下河村,职位在村长之上。
“如此最好,多谢里长照顾。”颜飞白再度拱手道谢。
应文星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里长:“文牒约摸在七日后便能下发,这七天我帮你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借住。”
本来他打算让颜飞白在自己家住,可小女儿突然说了句好看,再让对方借住就不合适了。
玉儿年龄还小,可也正因年龄小容易受骗,不得不防。
“他在我家借住即可。”应文星再次说。
里长不同意:“你一个未婚哥儿,他怎么能住在你家,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已经在我家住了两天,村里人都知道,这会儿再想挽回名声已经晚了。”应文星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我清者自清,不怕他们说。”
颜飞白知道应文星的后半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住在应家对应文星名声有损,应文星是不想他自责。
“前两天他重伤昏迷,特殊情况就算了,现在他既然醒了,就应该搬出去。”里长还是不同意。
应文星想让男人做赘婿,怎么可能让人搬走:“我家条件好,他身上有伤,住在我家是最好的,还可以帮我看门。”
眼见里长和应文星争论不停,颜飞白开口道:“里长,我就住在星哥儿家。”
里长脸色当场沉了沉。
他和应文星的父母有交情,应父应母走后,他拿应文星当半个儿子看待,凡事多有照应。现下见这陌生男人如此不拿星哥儿名声当回事,他心里怎能好受。
应文星倒是一喜:“好啊,就这样决定了。”
*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简单烙个饼煮点粥吧,你去帮我摘两个茄子,要是能吃辣,再摘几颗青椒。”应文星往厨房里走。
颜飞白去后院摘完菜,回到厨房:“我来做吧。”
“好啊。”应文星放下细柴,并不跟他客气,“我帮你洗菜烧火。”
“有没有小炉子,烧水的那一种。”颜飞白问。
他想做烫面饼,若是直接用大锅烧火就太浪费了。
“有,在柴房。”
“烧一壶水。”
“好嘞。”应文星哼着歌出去,显然心情很好。
颜飞白眸色暗了暗,随后舀水洗菜。
应文星一个人住,所以用来烧水的壶不大,很快就将水烧开了。
这时颜飞白也已经备好菜。
得到应文星的允许后,颜飞白先往面粉里打了三个鸡蛋,加上少许盐入底味,和匀后再倒开水和面。
烫面不用醒发,直接擀开,放进锅里烙。
土灶温度不均匀,烙饼时需得不停地转动、翻面,等烙至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晾着。
饼干净且没什么味道,所以不用洗锅,直接加油,将用盐和醋泡过攥干水分的茄子下锅,煸炒至表面微黄,起锅。
再往锅里加少许油,放入葱蒜炒出香味,放辣椒炒熟,再将茄子放进去,添加盐和酱油调味,翻炒均匀后即可出锅。
添水将锅洗干净,准备煮粥。
应文星忽然站起来:“不煮粥了,煮粥太费时辰,我去丰哥儿家换点苞谷糁,你先往锅里添水,柴别断。”
说完,他拿上两个鸡蛋和一个空碗出去了。
丰哥儿家在隔壁,和应家就隔着道栅栏,家里只有三间土房和几间茅草屋。应文星站在院子里一喊,丰哥儿便出来了。
等丰哥儿走近,应文星把两个鸡蛋塞进他手里:“我想找你换半碗苞谷糁,不知你家有没有。”
苞谷糁也叫玉米糁,就是玉米粒磨碎后的粗粉,便宜耐放,一点就可以煮一大锅,煮出来也香,几乎家家都有。
应文星没种地,今年还没来得及买,故此他家里才没有。
“我给你拿就是了,不用给鸡蛋。”丰哥儿想把鸡蛋还回去。
一个鸡蛋五文钱,一斤苞谷糁外面卖才六文钱,半碗也就半斤。
“这鸡蛋买的久了,再不吃就坏了。”应文星把碗也递给他,“你快点,我水都烧开了。”
闻言,丰哥儿只好收下鸡蛋,快速跑回家,盛了满满一碗苞谷糁回给应文星。
应文星拿着苞谷糁回到厨房,倒进小陶罐里,只留半拳左右当做今日的晚餐。
很快煮好苞谷糁,颜飞白将饼切开装盘,端到堂屋去吃。
点着灯,两人面对面在饭桌前坐下,应文星咬了一口饼,嚼碎咽下去后才说:“今天你主动说要住在我家,是不是代表……”
“不是。”颜飞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也正好想解释这件事,“入赘一事我还在考虑,我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目前我信任的人唯有你一个。”
应文星脸上笑意尽褪,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届时免不了要用到锅灶,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借用别人的,我怕秘方泄露,才决定住在这里。”颜飞白道。
应文星听懂了:“你觉得我不会偷看。”
“不,我不怕你偷看。”颜飞白认真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方子你想看就看,我挣的钱也会分你一半。”
虽然男人语气真诚,但应文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想了半天,他总算想到个合适的说法:“你在给我画饼。”
什么方子,什么分一半,都是看不见影儿的事。对方这样说,无非是想找他借钱,要住他的屋用他的灶,说不定还想让他打杂。
他招赘婿不指望男人有本事,他自己有本事,能挣钱,但若是男人想惦记他的财产,长的再俊也不行。
不过……也说不定对方真有本事,还是要再看看。
“确实,我现在说的再多都像是画饼,我自己心里也没谱。”颜飞白坦诚说,“我心里有很多计划,但具体还要等去过镇上才能决定。”
“这个简单,明天我就带你去,顺便给你买两身衣裳和鞋。”现在男人身上穿的是他的旧衣,显得有点短,鞋则是草鞋。
颜飞白道谢,随后边吃饭边问道:“我们村里有学堂吗,女子哥儿能不能入学?”
女子哥儿的境地很能反应当地的经济水平,尤其是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女子哥儿更加弱势,任何资源都会优先给男人。
若是女子哥儿都能上学,就证明当地资源过剩,百姓生活富足,生意也就好做。
“村里有蒙学堂,我们村和下河村共用一所,招收七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童,不分性别,只学一年,学些常用字和简单的计算,只要有沙盘,不用准备笔墨纸砚也可以,学费两百文。”
“若是要精进,想要会写书信或者管账,亦或者想要科考,就得去镇上上学。镇上一共三处私塾,只有一处招收女子哥儿,可学一到三年,学费同男子一样,一年五两银,需得准备笔墨纸砚。”
应文星继续说:“因为蒙学堂便宜,大部分人家都会送儿女去学一年,至于去镇上,普通人家,除非是展露出天赋的男子,否则没有那个机会去学。”
颜飞白点头:“明白了。”
原本听见玉儿在上学,他以为当地经济很好,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因为里长家中比较富足。
“星哥儿,你在镇上念过书吗。”吃到半饱,颜飞白忽然问道。
他是觉得应家比较富足,才这么问。
果然,应文星道:“我在镇上学过两年。”
本来要学三年的,谁料想第三年父亲过世,许多事压在他身上,便没有再学了。
这些是自家私事,他没有跟颜飞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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