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印证了许明疏的猜想,乌提斯居住的殿内装潢极其简单,比起只从外面看就能察觉到显贵的主殿,朴素到不像王族的继承虫之一。
乌提斯的房间里已经没有生活过的痕迹了,里面的摆设都拿白布盖得严实,很显然有虫定期整理着,房间既没有让人不悦的味道,白布上也没有落灰。
阿舍尔并不满足于此,他动作麻利地将所有白布一一掀开,从窗子丢了下去。
这样一来,房间就有几分像乌提斯还在生活的样子。
许明疏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最后被桌上摆放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这显然是一张全家福,上面的虫子清一色的银发灰蓝色眼睛。
表情严肃的雌虫挽着一只正在走神的雄虫端庄地站着,这对虫子身前还站着五名雌虫崽子,高矮胖瘦各不统一,有的顽皮,有的痴笑。
其中一对长得像双生子似的雌虫,一个依在雄虫怀里笑得乖巧而稳重,另一个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浅色的眼珠子空无一物。
许明疏和那只雌虫崽子漠然的眼睛对上,猛地瞪大了眼睛,手“彭”地扶上门框。
乌提斯……
阿舍尔奇怪地回头,发现许明疏紧紧盯着照片。
“哦。”阿舍尔拿起照片,调转方向放在床头,照片的正面恰巧对准床,望着许明疏怪笑了起来,“就这么做吧,乌提斯也在。”
“……”
许明疏思绪骤然被打断,哪怕他再没脾气,也被弄得颇为无语。
到底有什么疯病,既要和他在乌提斯的床上做,还要把带有乌提斯的全家福放在床头。
阿舍尔已经舒展四肢半靠在床上了,慢条斯理地去解他那繁琐的衣扣,露出脖颈后面颜色浅淡的虫纹。
真是个行动派,标记说洗就洗。
“慢慢吞吞站那么远做什么?”阿舍尔挑了下眉。
“您不记得我当年为什么被判死吗,恐怕这种不祥会影响到您。”许明疏拖延着不过去。
“我只是个不虔诚的信徒。”阿舍尔说。
走投无路的虫才会信仰神明,一次一次原谅神明的从不曾倾听他们的愿望。
而阿舍尔甚至说得上有些记恨神明。
“您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吗?”阿舍尔看着木头一样拘束地站着的雄虫,不耐道。
“还是说,因为这是乌提斯的床。”想到这种可能,阿舍尔重新产生了兴致,盘着腿从床上坐了起来,散开大半的衣衫松垮挂在他身上,露出白净紧致的皮肉。
“……”
“你在恨乌提斯吗……”许明疏问道。
对十一星的虫来说,他是一只只能带来耻辱的雄虫,除此之外,许明疏想不通阿舍尔非要让他标记的原因。
“我?恨他?”问题似乎荒谬到阿舍尔难以置信,他深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回答道,“他有什么值得我恨的,一个连模仿都模仿得蹩脚的可怜虫。”
“别再废话了。”
眼看雌虫的耐心告罄,胳膊支着前倾的身体,气势汹汹似乎准备下床来。
许明疏不争气地瑟缩了下,戒备着随时可能迎接的雌虫的暴力。
大概按照虫族的话来说,许明疏就是标准的恐雌症。
身体强大、崇尚暴力的雌虫很容易给弱小的雄虫留下心理阴影,这一点在幼时生长环境越差的雄虫身上越容易体现。
而许明疏是成年后硬生生被雌虫打怕的。
许明疏开始不要钱地往外释放雄虫信息素,心里寻思着偷袭雌虫跑掉的可能性。
“S级雄虫。”阿舍尔捂住腺体脸色猛地变了。
雄虫信息素的实效性很强,他早上在乌提斯身上并没有如此强的感受,毕竟许明疏没有信息素的形象过于深刻,他还以为最多是什么B级雄虫。
不同于乌提斯,阿舍尔一出生就是S级雌虫,连A级雄虫的信息素都不足以诱使他被迫发.情。
身体不受控制地燥热了起来,阿舍尔攥紧手下的床单,青筋鼓胀,发情期的强制提前令几经折腾的腺体终于开始止不住的酸痛。
而阿舍尔并不能放任自己在全然不熟知的雄虫面前失控,这实在是一件过于危险的事情,他可不想做一只在床上被绞了脖子的窝囊雌虫,那太难听了。
此刻的阿舍尔也说不出什么鬼话了,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雄虫。
……分明是你的要求。
许明疏觉得他和患了疯病的人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这只雌虫现在看上去很像路边那种随时会扑上来的疯狗,有狂犬病的那种。
许明疏和阿舍尔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动一下。
光脑滴滴响了起来。
“您的光脑。”许明疏看着一动不动但持续冒汗的雌虫,低声提醒道。
通讯没有被接听,挂断后,里面传来了一条留言:
“首领,尤里卡阁下回来了。”
阿舍尔脸色一白,眼中晦暗不已。
他死死扣着腺体,冲到桌边一阵翻箱倒柜,齐整空阔的房间很快凌乱起来,踩在地上的脚足弓紧绷着,抖个没完。
最后,阿舍尔从柜子里找到一支抑制剂,毫不拖泥带水地对着后颈胡乱扎了进去。
“过……”期了吧。
许明疏把话咽了回去,那可是至少八年前的抑制剂啊……阿舍尔甚至连续扎了两支进去。
阿舍尔可以算是许明疏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雌虫中,最擅长作践自己身体的,他甚至怀疑,身体上的毁灭是不是能给阿舍尔带来什么快感。
26
尤里卡,阿舍尔的雄主,此刻正领着雌虫参观宫殿,嘴巴一张一合地介绍着什么,温和又耐心。那只灰发雌虫自觉地慢了半个身子,微躬着脊背,垂着头神思不属。
“亲爱的雄主,不介绍一下吗。”阿舍尔隔了老远叫住了对方。
尤里卡闻声停下脚步,他平静地侧目,等着阿舍尔快步走近他们。
自打看见了尤里卡,阿舍尔越走越快,近乎顾不上维持端庄的体态,更别说顾及身后的许明疏了。
尤里卡是一只过分削瘦的雄虫,繁杂的白色宫廷正装压在他身上,单薄得像是常年患有厌食症。
“阿舍尔。”尤里卡向他点了点头,他身边的雌虫跟着回过身来。
“这就是您要找的雌虫?”阿舍尔站定脚步,压下气喘,上下扫了一眼后冷笑道。
许明疏轻喘着气追上来时,正和那雌虫对上视线。
“!”
虽然他只在乌提斯的通讯中见过一次,但他绝不会认错,这就是乌提斯的副手,莱夫。
莱夫显然也认得他,一瞬间眼睛瞪得比他还圆。
“还以为是什么绝色,值得您劳民伤财地去找,居然是只如此粗鄙的雌虫。”阿舍尔嗤笑一声。
大概星盗的身形都是相近的。莱夫站在尤里卡身边,像骨瘦如材的小王子和他高大威猛的召唤物。
尤里卡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阿舍尔的冷嘲热讽,反应平淡:“我以为你大费周章地派虫去十星,应该还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当然有,”阿舍尔瞥了莱夫一眼,“您应当明白,那些星盗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我抓他们过来也并非是阻拦您复仇,只要您想,我随时可以把他们交给您。”
看来当时十星上的两股势力,狂轰乱炸不顾死活的是尤里卡,而把虫活捉带回十一星的,也就是想要和尤里卡做交易的阿舍尔了。
许明疏适时地想到乌提斯曾经随口讲过的那个故事。
前任星盗首领绑架了一只雄虫,因为等级太低被家族放弃,而莱夫出于爱慕,冒死放走了这只雄虫。
“条件呢。”尤里卡说。
“您知道的,标记我。”
尤里卡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由于意料之中引起的讽刺,他的目光在对方露掉的一颗衣扣和身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黑发雄虫身上走了个来回。
“那岂不是浪费你的新标记。”尤里卡往他的方向逼近两步,仰头望向阿舍尔的目光意外狠毒,“以及,首领,您应该要记得,‘低等下贱的雄虫还妄想标记我’,是您的原话。”
别说标记了,许明疏怀疑,尤里卡可能有的那份复仇名单上,少不了阿舍尔的名字。
27
谈判失败了。
许明疏被送回监狱时没有见到乌提斯。
如果乌提斯逃脱了,那阿舍尔应该会立刻处理这件事才对,一直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大概率要么乌提斯还在医疗舱,要么阿舍尔把抓到的星盗集中关押了。
许明疏不敢询问侍卫,生怕提醒了侍卫监舍里少了个虫,只好一个人来回踱步减缓焦虑。
结果,没等来乌提斯,倒是等来了莱夫。
“首领在哪?”
隔着玻璃门,莱夫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进来的?”许明疏难免警惕。
毕竟尤里卡怎么得知乌提斯他们的行程始终没弄明白,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只爱慕尤里卡的雌虫出卖了情报。
“我和尤里卡阁下说要同首领告别。”莱夫叹了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阁下说首领就关在这一间,您知道首领在哪吗,求您告诉我,我不能害死他。”
莱夫的话基本坐实了许明疏的猜测,他不解:“不想害死他,为什么还这么做了。”
“他当时,只是一个瘦弱的C级雄虫,我怎么能看着他被送去做信息素安抚,您就没有喜欢的虫吗,您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莱夫的语气急促而强烈,末了还刺道,“哦,我忘了,您是雄虫。”
愧疚感超出了莱夫的承受范围,他激烈向外抒发、抗争、并为自己开脱。
许明疏丝毫没有感到冒犯,他发现他怀疑的,和莱夫供认的,根本不是一桩事。
莱夫很快冷静下来,他赤红着眼睛,垂头向许明疏道歉:“求您原谅,阁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求过他了,我求了他很久了,他不肯放过首领他们。”
许明疏沉默着。
“我放走尤里卡阁下,首领当时是知道的,他没有告发我,我不能因此害死他。”莱夫几乎要在玻璃门前跪了下来。
“我知道了。”许明疏松了口,“我也不清楚他的位置,如果我见到他,会转告他你在找他。”
许明疏向来谨慎多疑,起初怕莱夫是叛徒,如今又怕莱夫被利用又不自知,被人跟着发现了乌提斯。
可是对于乌提斯是否会回来找他……
许明疏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走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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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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