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荣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熟练地伸手想要将美人揽入怀中，却落了个空。
他紧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连被子都不见了。
“咳咳！”
喉咙的传来一阵剧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了手上有一些血痂，不仅如此，身上还处处青一块紫一块，按上去隐隐发痛。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难不成是乐儿做的？他居然敢如此对自己？
勒荣从光秃秃的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手揭开窗帘，视线开阔，房间里混乱的场景却让他一惊。
只见浴室那头，挂在天花板上的帷幔被人七零八落得扯了下来，消失的被子正乱七八糟裹在其中，处处透露着脏乱不堪。
自己昨晚，竟玩的这样花吗？可他脑子里怎么一点东西也记不得了。
对了，乐儿呢？他去哪了？
着急忙慌捡起地上自己拿丢得到处都是的衣裳，正想穿上，他却发现上面多了好几个大窟窿，根本穿不了，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架子，原本老鸨准备的衣服也空空如也。
他突然摇着头笑了。
看来自己昨夜实在是吃醉了，居然闹得这般凶，把人给都吓跑了，想来还是得把人接到府中去，再好好哄上一番吧，总是来这地方也不方便，也没个人伺候。
如此想着，就这样穿着单衣出了门，春寒料峭，虽是已到晌午，冷风却依旧把他冻了个哆嗦，门外守着的小斯见门开了，连忙迎上前来。
“殿下，您醒了，乐儿公子说您要好好休息，让我们不去打搅您，另外，昨夜与您谈生意的东方先生晨起的时候来找过您，见您还在睡着，便托小的向您辞别了。”老白低着头，半晌也没见自己的主子回话，却突然听到一声。
“啊?，快去给本王寻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是。”
“对了，回去让管家收拾出一间院子，本王要把乐儿带回去。”
“是。”
……
＊
咸都。
地处北地，这里丝毫不见春天的影子，天寒地冻，路边角落的一些巷子里隐约可见一些蜷缩成一团的难民。
一些达官显贵从一夜春风的店里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得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他们身上华贵的衣裳与那些破破烂烂的难民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突然，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人从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冲了到了他们跟前，接着一个劲的磕头，冻疮发黑的手指向不远处的药店，用颤抖的声音无力乞求道：
“老……老爷，青天大老爷，求您们发发善心，赏我这个老不死几文钱吧，孙女染了咳疾，烧的不成样子，求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求求你们发发善心，菩萨会庇佑你们的，菩萨……”
“滚一边去！”
面前的人当即给了他一脚，将老翁踢到了一边，可他却猛扑过来，死死抱住了边上另一个人的脚踝。
“老爷，您就可怜可怜我那闺女吧，她才今年才不过十三啊！”
“妈的，滚，老子还赶着回去呢，不然那天杀的婆娘又要脑火了，放开！你孙女是死是活关我们屁事，没用的老东西，给老子撒开！”
见老翁死死不放，他们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尽管身体多处疼痛，几近吐血，老翁却死死不肯松手，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买不来药，自己的孙女就要活活病死了……
东方烁着急从药店里拎着药出来的时候，正巧就碰到了这样的场景，虽是心急，他却还是出手相救，三两下把那三人撂倒在地。
被打的三人要他报出名号，东方烁却说了七王子勒弥，一听到这名号，几人落荒而逃。
东方烁扶起老翁，听他说完了缘由，又急忙跑去药店抓了一副，外加上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他解释道：
“老先生，我家里也有人正发着烧，等着我这手里的药救命，就不送您回去了，您赶紧拿着药回去救您孙女吧，我先告辞了。”
老翁连连道谢，一瘸一拐得向自己跑出来的巷子走回去，一路上，巷子两侧全是脸颊凹陷面无表情的难民，他们睁着眼睛看着老翁，无比渗人。
老翁把药偷偷拎着藏到了衣服里，极速朝着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他刚刚出来时把孙女藏在了哪里，可当他看到那空空如也的稻草窝一堆发黑的衣服碎片时，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看向一个方向。
不远处飘来了一阵炊烟，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他突然浑身抽搐地跌到了地上，手里的药滚了出来，一旁的人看到立即围上来疯抢，黄纸包着的药材散落一地，那些哄抢的人几乎是抓到一块便往嘴里塞，甚至有人从口中夺食，现场一片混乱……
他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有人越过他，有人踩在了他的身上，为了普普通通的一包药，根本不顾及他的死活，愤怒，伤心，痛苦，最终都演变成了彻底的绝望，他就这么用昏黄的目光看着地面，不知生死。
突然，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护一声，“官府来了”那些财狼虎豹纷纷化作走狗鸟兽，四散逃窜。
化作一具尸体的老翁突然嗤笑一声，“哈哈哈，死得好，都死了的好。”说完便彻底寻他那惨死的孙女而去了……
＊
从宜春院逃出来以后，二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就近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
倒不是他不急着同其他人汇合，因为颜乐天病了，从院里出来没多久便发烧了，如今躺在床上。
喝了东方烁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药，他裹在被子里，意识不清，周身异常的烫，口中却无意识喊着冷。
东方烁只能脱去自己的外衣，上了床榻，将他紧紧楼在怀里，食指婆娑着他修长的手，直到昨夜真真切切接触到他的身子，东方烁这才发现颜乐天竟这般单薄，流放时便是如此，如今过去了半年，仍旧与之无二，这半年来，不知不觉中，颜乐天已经陪着他吃了不少苦了。
可自己明明是想让他跟着自己享福的，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曾对自己抱怨半分。
“乐天，你好些了吗？”
颜乐天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紧闭双眼，口中喃喃道：
“哥……”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真的没有……”
“大哥，你要相信我……”
……
他口中口齿不清的一些话，到东方烁的耳中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泣声，他心里无比内疚，咸都本就天寒，他却拉着乐天在那冰冷的地板上折腾了那么久。
他实在，太不像话了些。
同样，颜乐天口中那些模糊不清的言语也让他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比如他的身世，如今一想，颜乐天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他也都是从别人口中了解道一些只言片语，他从来没对自己诉过一声苦。
红花已去，如今的颜乐天虽被赦免了流放，但仍旧没有改变他身上戴罪之身的事实，王老将军的翻案之言早就石沉大海，投入京城后便没了任何消息，无人再提。
从前他一心部落之事，这时想起来，东方烁竟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颜乐天，想到如此他更加内疚，看向颜乐天的眼神快要化作一滩水。
“乐天，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有疑问，却并没有宣之于口，他不会主动去揭颜乐天的伤疤，除非他主动对自己提起，如果过去是苦的，那他保证以后一定是甜的，从今往后，他会一直护着他。
颜乐天醒来时已是傍晚，躺在东方烁的怀里，他睁眼所见的，便是闭眼休息的东方烁，他竟然就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坚持了一下午。
颜乐天不想打搅他，可只是微微一动，那人便睁开了眼睛。
“醒了？”
“嗯。”颜乐天点了点头，那汤药把他逼出了一身汗来，这会儿只感觉身上凉凉的。
“你再在床上躺一会儿，乐天，等我一会儿，我去外面买一只烧鸡来，勒荣应当暂时不会找到这里，等我回来时再带你洗个澡。”
东方烁细细嘱咐着，熟练得给自己穿衣穿鞋，又把褥子的四周都盖好，绝不留一丝空隙，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想到昨夜，颜乐天的脸上多了俩抹红晕。
“烁。”
“嗯？”
“乐天，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嗯，安心等我回来。”
临走时，他紧盯着床上之人，那眼神要多不舍便有多不舍，要多深情便有多深情。
半月不见，颜乐天发现东方烁变了很多，但他同样发现，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
走出旅店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角上挂着一抹昏黄的灯，街上摆摊售卖的人少，只有那些有店面的地方才有售卖。
价钱很贵，东方烁也由此明白为什么施家要从青州冒险来到北金做生意的原因，这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赚的钱是寻常的十倍有余。
临到此时，他又想起七王子勒弥开那么高价到大周去买粮食的原因。
买了一些吃的，他又想起来要给乐天买上一些补药养养身子，便又去了早上那家药店，只是路过早上那老翁的地方时，那地方居然多了好几波官兵。
不明所以，他向周围的人打听起了情况。
“还能是什么事，这难民窝子里又有吃人的事了呗，七王子这才颁布律法说不允许，眼皮子底下居然又出现了这样的事，这些贱蹄子真是胆大包天。”
“兄弟，看好家里的小孩女人们吧，现在世道乱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别被那些丧心病狂的难民捉了去，到时候怕是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竟然是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早上那老翁如今怎么样了，官兵将那巷子里头围得水泄不通，东方烁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赶紧回旅店去了。
如今护好乐天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
＊
夜里，乐儿出逃的消息早就在宜春院里闹开了锅，荣亲王下令掘地三尺，也没找出这么个人来。
但终究只是个男倌，不至于闹大，不过那老鸨却遭了殃，活生生被荣亲王下令打断了一条腿。
宜春院的总管事换了人，成了原先的二管事，琼梦芝。
而现在，她却鬼鬼祟祟站在九王府的后院门前。
很快，那门从里面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男人，招呼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府中，穿过层又一层的院墙，她终于来到一间里室，一进屋，她便跪在了地上。
“殿下。”
烛火照应下，屏风内，一个躺在床上，几名侍女从里面端着盆走了出来，上面是一些带血的毛巾。
很快，站在屏风旁的下人朝她问话。
“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琼梦芝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主动汇报起了这俩天宜春院发生的一些事。
“五殿下和七殿下昨夜在宜春院同聚，并且他们之中多了一个大周人，那大周人夜里突然到访，问了五殿下的住处，随后便打晕了奴，奴觉得……”
屏风内突然传来了一道笑声，如吐信的毒蛇一般勾人心智。
“呵呵，许久未见，我竟不知五哥和七哥关系竟这般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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