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晞看着明誏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缓缓转动着自己手上的刀子,又往前递了一分。
滚烫又粘腻的血就这么淌了下来,流在叶灵晞葱白的手指上。
“你确定吗?”
明誏盯着叶灵晞看,即便沈寄和对他用刑他也不觉得痛。
可叶灵晞,她只要往他跟前一站,明誏就已经溃不成军。
“哈哈哈哈!”明誏大笑起来,眼眸中尽是疯狂。
“灵晞,这还重要吗?反正你早已经恨透了我,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
叶灵晞不说话,将小刀抽了出来,抬手又是一刀。
“唔……”明誏痛得冷汗直冒,唇角却还是带着笑。
“方才那一刀是给我爹娘的见面礼,这一刀是给舅舅舅母的见面礼,下一刀……”
叶灵晞慢悠悠地说着,将刀拔出又刺进,拔出又刺进,如此循环往复。就连袖口都在不知不觉中沾满了血迹。
她全身无力,但这刀刺得却是又狠又准,饶是兵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士兵们看着叶灵晞的动作也不由地惊心。
“放心,我问过赵随了,刀刀见血,刀刀避开要害,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叶灵晞说话的语速很慢。
她似乎是累了,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叶灵晞看着明誏,又好像在穿过他看别的地方,“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多说无益。你想要呈堂证供为魏叶两家的平反再添一些铁证,我依你就是了。”明誏顿了顿。
“可是,我再说一遍,叶大人和魏夫人,不是我杀的。”
“我不信!”
叶灵晞忽然崩溃,抽出一旁将士的剑就抵住了明誏的喉咙。
她控制不住地在发抖,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知道我有多想将你碎尸万段吗?你欠我的不是一条两条人命,那是我的家族我的根基我的一切!”
“你说的那些我原本也可以给你的。”明誏冷笑。
“就算你要杀我我也愿意给你。身为我的妻子,当初说好同生共死的你忘了?”
“你闭嘴!”
叶灵晞发疯般大喊一声,挥剑劈了上去,可她已是强弩之末,剑锋一歪就掉在了地上。
一口鲜血喷出,吐在了叶灵晞自己身上。
“晞儿!”
沈寄和大惊,一个箭步上去便抱住了叶灵晞往下滑落的身体。
她的身体又软又轻,好像轻轻一揉就能揉碎了般。
沈寄和一手紧紧搂住叶灵晞,一手握住叶灵晞冰凉的手。
“我来审,我来审,我一定问出你想知道的结果,你听我的好不好,我送你回去,我们回家!”
沈寄和慌了神,猩红的眸子里堆满了无助和惊恐。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
“大哥哥……”
叶灵晞依在沈寄和臂弯,“我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沈寄和低头抵住叶灵晞的额头。
“你别怕,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
叶灵晞虚弱地问,“我哥哥呢……”
“听到没!”沈寄和扭头朝择书怒吼。
“快去叫子修过来!”
择书拔腿就往崇政殿里面跑,可不等他跨进崇政殿的门就听到背后沈寄和充满悲愤的怒吼。
“晞儿!”
“重来一世,我一定不……”
泪水终于还是从叶灵晞毫无生气的眼睛里滑落。
可怜她天之娇女,葬送一生不说更是连累至亲。
是怎么从风光无限掉落泥潭的呢?
是怎么从满怀希冀堕入阿鼻地狱的呢?
叶灵晞想着,只觉得身子漂浮,乏累至极,就这样缓缓合上了双眸。
沈寄和茫然无措地抱着叶灵晞的身体,只觉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气血翻涌心绪漂浮,喉咙里涌上阵阵血腥。
明誏眼睁睁看着叶灵晞就这样断了气,整个人如被雷劈般僵硬在原地。
他以为沈寄和一定有本事帮叶灵晞续命,他以为叶灵晞只要离开忠远侯府就能日渐痊愈。
可他忘了,叶灵晞伤的是五脏六腑,是被他明誏伤的五脏六腑。
明誏想了很多,脑子里走马灯般想到年少时的叶灵晞。
想到她护着他陪着他,跟他一起上树下河爬山打猎,他们入洞房成亲有了第一个孩子……
“大人小心!”一将领急呼。
只见明誏捡起地上的刀剑,却没有朝沈寄和劈去,而是反手划破了自己的脖颈,力道之大,血流如注。
“晞儿,我来陪你……”
当啷一声,刀剑掉落在地。
随之而来的是沈寄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绝望和悲愤,“你、也、配?”
————————
“小姐?小姐!”
暖阁内,秋石瞧着叶灵晞娥眉紧蹙,冷汗直冒,忙轻声急唤她。
啪!地一声也不知道屋外是谁没走稳,连人带物件摔了一跤,杯盏碎裂的动静终于将榻上的人惊醒。
叶灵晞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头顶上方熟悉的床幔软帘,微微舒了口气。
“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秋石一边为叶灵晞细细擦汗,一边观察着叶灵晞的神色。
娥眉婉转,双瞳剪水,除了面色白了些其余的倒也还好。
自打叶灵晞在会灵观被砸了头,足足昏迷了十多日才转醒。
日日噩梦夜夜淌泪,要不是看她梦中悲悸情绪起伏,宫里派来的太丞都觉得叶灵晞是没救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叶灵晞开口,语气里充满着沙哑和不确定。
“今儿是天庆四年,腊月十八。”秋石虽然疑惑这两日叶灵晞为何每天第一句话都是问日子,但也不敢说出口。
天庆四年。
叶灵晞眨巴眨巴眼睛,她回来了。
回到了天庆四年的腊月。
没有逼宫之乱,没有血雨腥风,没有侯爵王府,重要的是,双亲俱在,亲人尚安。
前几日刚睁开眼的叶灵晞还不确信,以为又是一场混沌梦境,要让她在那阿鼻地狱里受尽折磨。
可这几日每天醒来都是熟悉的栖霞园,叶灵晞渐渐意识到自己当真是重生了。
见叶灵晞面色复杂,秋石劝慰道,“到底是什么梦让小姐悲戚成疾?”
“再不好那也只是个梦,您可千万别着了迷伤了根本。老爷夫人可为您悬着心呢。”
听到秋石提起老爷夫人,叶灵晞心里反而松快了下来。
“恩过去了。”叶灵晞说着缓缓起身。
秋石忙张罗着几个丫鬟鱼贯进来为叶灵晞梳洗,自己则捧了秋香色羽锻对襟褂子,为叶灵晞穿戴整齐。
叶灵晞看着秋石为自己忙活着,一阵心酸。
秋石是个贴心知己的,虽是府里的大丫鬟,可却情如姐妹。
前世要不是秋石拼了命为叶灵晞送信出去,也不会被侯爵府的侍卫一刀砍死。
如今能全须全尾的围着她宽慰她,叶灵晞不知道有多开心。
叶灵晞的眸光越过凭几,望了望纱屉子外面,只见外面雾蒙蒙一片。
“方才是怎么了?可是外面路滑,谁摔着了?”
叶灵晞话音将落,忍冬便掀开红绸软帘走了进来。
“回小姐的话,是绿鹦那小丫头,非嘟囔着说您喜欢的玉兰摆在廊下怕冻死,来年开不了花惹您伤心,自己个儿正挪着呢不留神撞到其他丫头俩人都摔了一跤。”
“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寒冬腊月的,丫头们都穿得厚实,不打紧。”忍冬笑着。
“去把绿鹦叫来我看看。”叶灵晞吩咐道。
前世陪叶灵晞走到最后一程的,是素日里从不起眼的绿鹦。
自打秋石和忍冬一个被砍死,一个被折辱毙命后,绿鹦就拼了命地护着她。
奈何,彼时的明誏早已经失去理智。
为了不让叶灵晞逃走,杀了秋石和忍冬两个婢女不算,连绿鹦也被打折了腿,虽没有残废但到底落了一生病根。
这样好的妹妹们,今世,叶灵晞是一个都不能让她们再遭受那无妄之灾了。
绿鹦被忍冬叫进来,迎面热气蒸腾,房内正拢着银霜炭。
因着熏笼里整日焚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四合香,满屋子里透着些丝丝缕缕的果香,香甜却不失清爽。
“小姐这屋里可真好闻啊!”绿鹦朝叶灵晞福身,嘴上忍不住说道。
“你这小丫头!”忍冬瞧着绿鹦到底年岁小,规矩不严,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忍不住轻声呵斥了一声。
叶灵晞却笑了起来,“既然好闻,以后你就进屋服侍我可好?”
“啊?”这话令屋内几人都皆为一惊。
自家小姐要提拔大丫鬟倒也正常,可怎么能是绿鹦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姑娘呢?
“可好?”
见绿鹦一幅惊呆了的表情,叶灵晞难免失笑,又问了一遍。
“好好好!怎么能不好呢!”绿鹦忙不迭地凑到叶灵晞跟前说。
“小姐这样菩萨心肠般的标致美人儿我日后天天都能进屋看到,可别提我心里有多美了!您放心,日后您和二位大姐姐们指哪儿我打哪儿,绝不再毛毛躁躁的跟您添麻烦。”
“我不嫌你麻烦。”
叶灵晞笑着,吩咐秋石日后好生带着绿鹦,目送她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平日里,我屋内就你们两个大丫鬟忙前忙后的,我看绿鹦是个心眼儿实的,你们多照顾着。
另外再挑几个好的。给你们两个打下手,你们也要多保重才是。”
秋石和忍冬知道叶灵晞对待她们是极好的,双双点头应着。
“小姐,您吩咐的事儿方才夫人那边过来回消息了。”
听秋石这么一说,叶灵晞瞬间提起了精神。
“可是哥哥和大哥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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