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聆也跟随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手，不经顿住手上动作，将落未落的悬在他的胸前。
她的心中充满疑惑：他这表情很不对劲啊，该不会真的入魔了吧。那被关在这魂镜中，还不得被他撕个粉碎。
她提防着他，却在看到他抬起的眼眸时，瞬间卸下防备。这双眼睛没有一丝入魔后的阴鸷，反而透着不入世的清澈。
指尖一抖，商聆发现自己的心也激荡了一下，完了，婚服的威力果然从不减弱，她心动个什么劲啊。
她赶紧朝着他的肩膀推了一下，局促道：“你挡着我了，走开点。”说着，她自己先绕开他，走到一旁。
良久，她才记起连接外头的巨大镜面，走过去一看，外头铺天盖地的魔气不见了，魔族子民正在清理地面的砸碎石头瓦片。
她吐出一口气，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因为知道如今两人实力悬殊，商聆也只能找了个合适时机，陪着笑脸拍拍圈椅，请闻人湛入座。
她想知道他怎么召来那么多魔气的，不过不好直接问，这狗贼最爱保持沉默，她已经再清楚不过。
而且，这种魔修人才，她不能放回仙门。就算是掐烂了他这节小苗儿，都不能放他回去。
“你还是很有魔修天赋的，若是你有心归顺我魔族，将功补过，你我之间的恩怨便就此一笔勾销。”商聆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继续道：“见你没说话，定是答应了。”
她生怕他拒绝，还不由的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闻人湛却眉眼舒展开，嘴角荡起笑意，商聆不知道他在乐个什么劲，从刚才姮姬出现起，他就不对劲，好像身体里的魂都换走了一样，越看越像个傻子。
被吸入魂镜多次，商聆已经驾轻就熟，若是从前她定会苦恼自身魔气不足。
但此时，她的目光锁定在闻人湛的身上，他方才吸纳的魔气刚好能从魂镜中出去。
“方才你心爱的姮姬，被绪魔带走了，我知你心里定是急切万分，那我就告诉你从魂镜中出去的法子。”
商聆见闻人湛启唇欲要说点什么，她立马竖起手掌，几乎贴上他的唇，道：“诶，先听我说。你只需动用魔气，击打那块镜面，就可以穿出去。”
她这样说来，还不动声色的握住闻人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唯恐他甩开。
她抬起脸，对着他灿灿一笑，心道：必须得防着你小子，万一突然跑了，将我留下可如何是好。
闻人湛的眼眸微动，目光闪烁，他仿佛感觉到相触手掌中什么东西在跳动，如同心跳般一下又一下。
少年的耳根微红，商聆伸手想关心他，问：“你怎么了，被魔气反噬了？”
但要碰到他耳朵时，他微微缩了下脑袋躲开，商聆看他不喜欢被人触碰，也没放在心上，收回手。
闻人湛这性子，大多话不爱说出来，商聆想想，觉得是他对魔气的运用不熟练，“那我们现在就走，你试着将魔气凝结起来。”
“现在就走？”闻人湛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对。”
少女清脆的声音入耳，掷地有声，闻人湛的眼睫轻颤，轻声道：“出不去了。”他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
“什么出不去，魂镜我进进出出那么多次，能出去。你赶紧的，别耽误时辰。”商聆完全没注意到少年情绪上的转变，还满心的望着镜面外的魔域。
外头如此混乱，只要能出去，她便能假扮成魔族士兵混入，到时若有新任魔尊，便会出现处理这场纷乱，若无人领头，她便可重坐于魔尊之位。
计策是如此缜密，可百密一疏，有人就成为了这个疏。
闻人湛张口就来了一句：“我用不来魔气。”
“我可以教你。”
“学不会。”
商聆的耐心消失殆尽，轻轻咬着嘴里的肉，忍气吞声道：“你直接说吧，你意欲何为，我们都好商量。”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两人大眼瞪小眼。
闻人湛忽然拉起商聆的手，朝着虚无的黑色空间另一端走去。
若是没有七彩琉璃灯的照耀，这里简直暗无天日，很快他们两人的身影离开了光亮之处。
商聆看不清脚下的路，但也一点不恐惧，不像青崖门山底下那会儿需要装腔作势装娇弱。
她突然用了点劲，将手肘往后扯，逼着闻人湛停下脚步：“现在不是散步的时候。”
“跟我来。”只听他声音轻柔的说。
商聆不是个爱听从的人，双脚重重定在地面上施以重量，不许他将自己带着往前走。
闻人湛似乎是笑了一声，没有再前行，而是认真的说：“你不是想要力量吗，我能将力量都给你，神器的深处都是力量汇聚凝结之处。”
力量是魔族人最为看重的，商聆感觉自己的心重重蹦了一下，可她疑心很重，主动拉住了他的一截袖子，故作镇定自若道：“行，你带路。之前我也曾摸索过这里，也看到过那股强大的力量汇聚在深处，只是......我魔力微弱，无法将其吸收。”
她故意这样说，来安抚自己那颗孤傲的心，实际上她没有往黑暗深处探索过。她多年做魔，深知黑暗深处藏匿的东西，不是至善便是至恶，前者无害，后者要命，于是她时刻谨记走在后头，万一是后者的情况，好逃命。
然而这黑暗之中的路，越走越长，不知过了多久，商聆腿酸了，扯了一把掌心里的袖子，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这路好像一直在往前延伸？”
“我也没去过，不过总会有终点吧。”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好似心中无比坚定。
可商聆却很迟疑，步子也迈不开，于是他又问：“怎么，是累了？”
横竖在黑暗中看不到，商聆弯下一点腰，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双膝，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不累，怎么会累，你瞧不起谁呢。我一个堂堂的魔尊，怎会因这一点脚程而累着，说出去岂不是成了六界笑柄。”
“是，我也这般认为。”
她没想到闻人湛如此认同她，这倒是有点像阳奉阴违的子目了。她对这种行为十分受用，明知对方或许只是嘴上的认同，也笑着点了点头。
商聆伸出手在黑暗中探了探，寻到柔顺的发丝，顺着发丝往上摸到头顶，在他头顶拍了拍，起了点提拔他的心思，“嗯，等子目哪天退位，你倒是可以顶替一二。”
摸着柔软的头发，她觉得浑身舒畅，有一种怪异的舒缓，从指尖流向心头，不免喟叹一声：啧啧，怪好摸的。
闻人湛没有动弹，只静静让她摸头顶，他的眸子望着前方的黑，眼瞳微微收缩。
很久以前，闻人湛跟商聆独处的时候，商聆便是坐在魔尊宝座上，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摸着他的头顶，然后顺着头发摸下来，一小撮一小撮捻着发丝。
这感觉，真是令闻人湛久违了。
但听闻叮咚一声脆响，商聆也反应过来是发丝弄松散后，束发的紫玉簪掉落了。
她这才停手，蹲下身，双手在黑暗的地上一顿摸索，捡起簪子，又像个盲人一样，点了点脚尖。摸着那颗顺滑的脑袋，将厚实的长发在指间随意拧了拧，另一只手默契地将簪子簪上去，固定好头发。
“给你簪好了，我们继续走吧。”商聆将刚才的一切抛诸脑后，拉着他的袖子往前。
这回是闻人湛迈不动步子了。
商聆：“怎么了？你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吧，还闹脾气了？”
“没有。”闻人湛的声音里压抑着紧张激动的情绪，道：“这，这是你第三次为我簪上紫玉簪，我心中很欢喜。”
商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从前的样子。我总觉得你哪里变了，啧，就是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商聆的脑子里并没有第一次给他簪紫玉簪的记忆，她理解不了他口中的欢喜。
两人寻了太久的力量，等商聆都想往回走的时候，闻人湛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找到了，就在前头。”
商聆回头一看，前方道路一片通明，好似接到了天界大门一样。
而让周围亮堂起来的光源，是隐匿其中焕发白光的大圆。还没靠近，已经能感受到那股强大又压抑的力量，正在一圈一圈荡开。
商聆想说还真的有啊，但她忍住没说，“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力量要弱一点，你看好了啊，我三两下就能将此力量收入囊中，为我所用。”
她改不了大放厥词的毛病，不过她自认为无伤大雅。
商聆带着笑颜，小跑着冲过去，她的眼中只有明晃晃的大圆，其他的一切她都没放在眼中，可就是太轻视，没注意到扫来的光圈。光圈触及她的脚尖，将她震飞出去。
商聆做事有时就是这般冲动，闻人湛扶起她，“魂镜是神器，虽是亦正亦邪之物，奈何你身上的魔气低微，怕是无法接近。你在此处站好，我去取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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