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词

白田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与皇帝陈述完后先看了父亲一眼,继续道:“皇上明鉴,这里便是证据。朱题会仿臣女父亲的字,并非一时之功。三年前他便开始模仿臣女的字,臣女的字乃父亲所教授,是以后来朱题再要学父亲的字便驾轻就熟、容易得多。”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写着字的纸和一支木发簪,“这些纸上的字是证据,而这木簪……”白田想到那些朱题曾趁着练字给她写的让她感动不已的情诗和木簪上的字,此时却让她恶心得反胃。

太子在皇帝的示意下来到白田面前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白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适,继续道:“木簪上乃他赠给臣女的信物,上面也有他亲手刻下的字,陛下可拿他的考卷一对字迹便知真假了。”

太子将那一沓纸呈给皇帝,皇帝却没有立马打开,反而道:“白田,你既熟悉我朝律令,当知大考成绩未出,任何人不得拆卷查看姓名,便是朕也不可以。而你却偏偏在此时说要拿试卷来对照,居心何在?”

白田道:“回陛下,臣女只是为了表明这并非我随便拿的些纸张来混淆视听。……如果笔迹不够证明,还可以看墨色。陛下,仿写我父亲的那些字,臣女先已辨其色闻其香,猜测当是徽墨里的超顶松烟,而超顶松烟……”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道:“我父亲一生清俭,生活恬淡无欲,虽然写得一手好字,却不像……一些人非徽墨不用,父亲他对笔墨纸砚一向无甚要求,除了陛下曾经御赐的几盒墨条。家里平常用的都是随便买的便宜的杂墨,既无徽墨,那些信,又怎会是出自我父亲手里?”

话说到这里,白田便不再继续,非徽墨不用的“一些人”和那些欲言又止是她刻意为之。

皇帝好疑,自然会去想那些人是谁。至于那些墨到底是不是超顶松烟,或者他们家里是不是只有杂墨都并不那么重要。

见她没再继续,皇上问:“说完了?”

白田没有回答,倒不是胆敢不回皇上的话,而是在等机会。

她要皇上主动问出她真正要说的话,毕竟这些话一出是要动朝廷根本的,轻易出口是会惹来杀身之祸,那她重生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方才那两点,长篇大论,实则是无足轻重的废话,根本不能为白家洗去嫌疑。

面对生性多疑的皇上,那些,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见白田不说话,皇上才拿起那沓纸来翻看,看了几篇就皱起了眉,把纸张给了太子。

“你与这朱题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这些私相授受之物。”

白田回道:“回皇上,曾经,朱题乃臣女未来夫君。”她没有说“昨天以前”。

皇上抬起头看着白田问:“未来夫君?白田,你竟敢妻告夫?”以当朝律令,妻告夫,徒两年。

白渊沉要说话,却被白田按住,白渊沉看了她一眼,放弃了。

“陛下,我与他还未成亲,算不得夫妻,何况即便是,臣女一样要告。”

皇帝沉默不语,太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白田道:“你怎么会与他有婚约?你不知他有龙阳之好?”

白田一怔,“龙阳之好?”她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一边暗暗观察皇帝的神情,可惜皇帝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倒是莫公公在一边着急起来,拼命给她示意不许再说。

白田假装没看见莫公公的暗示,微怔之后摇了摇头,接着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他有龙阳之好,一切就更说得通了。”

“什么?!”皇帝语调微微提高了。

白田道:“回皇上。朱题原本乃臣女同砚,臣女那时未识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反而被他表象所惑,情迷心窍,轻信于他。那时候,他与我日常便十分亲密,我只以为是好友之间的惺惺相惜,原来,他竟是怀着这般心思?!只是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他……”

“你乃女子,怎么与他成了同砚?”不等她说完,皇上直接开口道。

白田早料到有此问,便三言两语将自己如何乔装男儿,如何上了弘文书苑,又如何以九妹之名与朱题海誓山盟,如何让父亲收了朱题为门生讲述得清清楚楚。

“你二人既是两情相悦,且自信他定能高中。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喜他即将拥有其二,如此圆满。按你所说之词,他断无陷害你白家的理由?”

“回皇上,没有两情相悦。原本,臣女以为他是见异思迁,至少曾经是对我有情的,可现在看来,他对臣女……他既有龙阳之好,与女扮男装的臣女又哪里来两情相悦呢?与九妹更只是为了前程,因为那时候他自己知道九妹乃御史大夫的女儿,所以他与九妹海誓山盟。后来,他攀了丞相的高枝后,这个与他有过海誓山盟的未婚妻就成了他的障碍。至于陷害白家,则是他为丞相表的忠心。”

白田很清楚自己虽然还算聪慧,但绝不是什么能算无遗策的谋士。在只有两天时间给她破白家死局的情况下,她思来想去,都觉得只有面见皇上直陈事实这一条路。既然不能再从墨的出处说起,她就直接点名了。今日目标就是朱题与叶心勃,早迟要说,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可惜,皇帝反应平平,并没有听见丞相可能谋逆而勃然大怒,也没有因为觉得她攀诬丞相而生气斥责。

皇帝只是淡淡地看着白渊沉,道:“很好!……这事又怎么牵扯上了丞相?”

白渊沉心一沉,知道这是犯了皇上大忌了。

一个御史大夫,一个丞相大人,早在太子还是皇子时,朝堂里就有传言说他是太子一派,而丞相是最受宠的泡辉王一党的。

结党营私在朝堂上由来已久,但那是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为君者最忌讳的东西。

白田没有看出皇帝的意思,一脸坦荡地继续道:“朱题不满父亲只是让他做些杂事,在知晓丞相的掌上明珠还未婚配后,便寻找机会制造偶遇。他自恃才貌出众想要博得佳人倾心,结果也确如他所愿,丞相千金被他不戚于贫贱,不汲于富贵的假象而打动,知晓他还未有家室后,便与丞相说了要招他为婿。”

说到这里,白田顿了顿,再道:“他背弃誓约,这原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儿女私情,但他却甘心做了丞相铲除异己的刀。”

皇上眸光一沉,白渊沉连忙按住白田,可是白田却伏地重重地磕了一下头,然后铿锵有力的大声道:“皇上,朱题陷害我父通敌叛国,如此罪名,这是要致我白家于死地,”

她不是没有看见白渊沉拉她的手,也不是全然不知皇帝的意思,可她话口已开,她必须一气呵成。

上一世的种种历历在目,她重生归来,绝对不是为了再重蹈覆辙。

白田又一叩首,道:“臣女伏乞皇上明鉴!为我父,为我白家上上下下几十人查明真相!”掷地有声的同时差点泪如雨下。

上一世,她幻想过无数次能当面对皇上说出此话,她无数次幻想她的父亲母亲和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白府,重获清白之名。

“求皇上惩治真正的奸佞之臣、叛国之人,还我父一世清白。”不要再让白府上上下下百多口人经受生离死别、颠沛流离之苦了。

白田伏在地上,情难自已,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能放纵哭泣的时候。

她强忍着将眼泪压了回去,挺起身铿锵有力地开口道:“皇上,臣女说的便是那三朝元老、当朝丞相叶心勃。他外通番邦,以边境三城为交换,内结后宫,以储君之位作诱饵,意欲谋反。 ”

皇上当即站起了身,怒目圆睁。

“白田,你可知你说的什么?”太子也开口问。

“回殿下,我很清楚我说的什么。”白田双眼通红,她哽着声音,道:“皇上陛下,若是不信,即刻派人搜查叶府在城郊置的别院,一搜便知。”

然而皇帝又坐了回去,仿佛刚才怒火冲天只是白田看到的假象。

白田不懂,想再进言,却听皇帝问问白渊沉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白渊沉看了白田一眼,跪拜行礼后道:“微臣无话,小女白田说的便是微臣所言。”

这是方才在马车里白田要白渊沉这么做的,白渊沉本是不同意的,他怎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人冲锋陷阵?但是白田却道:“许多细节,父亲你并不知晓,若是贸然回答反而会乱了女儿的计划。”

白渊沉自然不放心:“细节?田儿你又如何知道细节?还有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父亲,信我。我绝不会拿我白家百多口人性命冒险。”

看着白田那沉稳坚定的眼神,白渊沉选择了相信女儿。

此时,白田证物证词都已经说清,他确实没有什么要说了,有补充也是:“老臣斗胆请皇上即刻下令搜查叶府别院,捉拿朱题一干人等。”

“白渊沉,你在教朕做事!”

“老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你女儿刚才叫朕取试卷来对比,现在你又叫朕即刻下令搜查关押叶心勃,白渊沉,你还说你不敢?”

“皇上恕罪,老臣不敢,老臣直言上谏也是为了……”

“够了!”皇帝打断白渊沉。

白田与白渊沉对视一眼,都暂时不说话了。

片刻后,皇帝对太子平声道:“太子,让翰林院拟旨,朱题通敌卖国,陷害御史,罪无可恕,即刻派人捉拿朱题归案,明日午门处斩。”

太子一怔,但随即恭敬回道:“儿臣遵命。”

“白渊沉父女揭报有功,赏金百两,御用墨条五斤,另赐白田金簪一对,银簪一对。”

白田:“……”

白渊沉按住还要进言的白田,叩首谢恩。

白田也只好跟着叩首谢恩,只是她叩头还没抬起头来,就听见皇帝道:“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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