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师无声把连在一起的薄如蝉翼的鱼肉拉开给他看,声音有些激动:“您看,是不是很好看?我还会片成花跟鸟的模样,您喜欢哪种?我都可以给您片!”

云镇澜冷漠地出声:“不必。”

虽然师无声是个疯子,但不影响他是个正经人。

月光皎皎,一道黑色身影踩着水面飘来,白色的鞋底触水即分,连人带被抱到较圆滑的礁石上放着,转身回船收拾好包袱,凿船毁灭痕迹。

修长的身影在林中疾掠而过,绷着脸捕捉周围细小的动静,警惕可能存在的危机。

陆地不比在海上,逃脱那轮围攻后,海里几乎没可能再遇到潜伏的杀手,但岸上的情况瞬息万变。

每个地方的接应人是云镇澜亲自选定的,帮手之间互不联络,导致一心想完成任务的师无声会万分谨慎,随时做好接应人背叛,自己独挑大梁的准备。

云镇澜的手使不上力气,虚弱地垂下,隔着被子被搂着膝弯和背,看杀手难得长时间保持正经的表情。

枝繁叶茂的樟树林,长得最高的那棵大树底下,停着一辆黄牛拉的牛车,木头做的双轮车,四根木条撑起一个简易的布篷,不用担心日晒雨淋。

车前的长板上坐着一个叼着狗尾巴草的中年男人,身量极高,一身红褐色的外袍,上面还打着补丁。

看到师无声出现,男人从长板上跳下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万护法吗?多少年没见了?你之前杀了我两个重要弟子的事,我还记着呢!”

师无声抱着人缓步走来,脚步轻到接近无声,自然地换上亲昵的笑容:“二当家,好久不见!云宗主可真有本事,居然能把您请动了!”

两人互呛,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这冷月寂林。

师无声走到车轮旁边,把云镇澜放进车里,将被子铺平整。

牛跟车都是从普通百姓那里买的,前者散发出浓厚的腥臭味,后者有明显的岁月痕迹,车轮底下裹着泥土沙屎,只有布篷是临时搭的,用的是存放的旧木,看得出赶工的痕迹。

云镇澜笔直地躺在灰被上,和粗眉星目的男人对视。

——问平宗的二当家,葛铅华。

葛铅华低头打量陌生又熟悉的眉眼,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肯定地说:“像,真像啊!和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出去不用说都知道是他的儿子。”

云镇澜平静地出声:“有劳前辈,势必还恩。”

“呵,你这孩子,说这话就不像你爹了!”葛铅华手握成拳,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察觉到他面露难色,连忙收回手,“小侄子,你这伤不轻啊!”

云镇澜没有出声,只是微微垂眸。

葛铅华挠了挠头:“唉,争权是这样的,总要有受伤流血……”

他扭头,对上师无声的假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多出几分压迫感:“你可要好好保护我这小侄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抢在其他人前面,把你斩成十八段,替我的弟子报仇!”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师无声皮笑肉不笑,“我办事,您放心。”

葛铅华最后看了眼云镇澜:“小侄子,我走了,你一路保重啊!有空来我堂里坐坐,我给你上最好的酒!”

云镇澜点点头:“嗯。”

看着男人几个瞬身消失在眼前,抬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

师无声咧嘴微笑,笑意不到眼底:“云宗主,小人可真是羡慕您。有对好爹娘,都在为您的前程出力。”

云镇澜不置可否。

葛铅华离开树林后,先加紧赶了几十里路,然后一路晃悠着走回堂里。

为着云镇澜的安全着想,他谁都没带,谁都没透露消息,大老远一个人来回。

等到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他才推门进入一处老旧的宅子,里面四仰八叉躺着十来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嘴里嚷嚷着哪家老汉七十岁跟人偷情,哪家姑娘十六岁跟人私奔……

葛铅华把就近的人踢开,表情有些不耐:“醉死了去别处躺着,别挡着门口!”

“哎呀,二当家回来了!”醉鬼不但没生气,反而抱着他的腿,把手里的酒坛递给他,“二当家,一起来喝酒啊!我给您倒酒!我从山里找来的十八岁小狐仙给你酿的酒……”

“行了行了,滚一边去!”葛铅华不悦地把人踢开,“还十八岁的小狐仙,我还八十岁的老太婆呢!再吵两句,让挑粪的给你灌两口粪水,你就老实了!”

“哈哈哈哈!”粗鄙的话语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葛铅华走到里屋,把门关上,底下的堂是该管管了,好歹是八大堂之一,就算偏远了点,但名气还在,怎么搞成这样?

门敲了三下,葛铅华坐在榻上,正准备开酒坛,小酌几杯,闻言出声道:“进来吧!”

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衣的白面年轻人,手里捧着只手掌长的小竹筒:“二当家,有红的。”

竹筒上绑着一根红带子,意味着是有关十三宗重要人物的消息。

葛铅华取过竹筒,用巧劲儿打开,避免启动里面自毁的机关,两指夹着被符箓包裹的黑色小炭条出来,用内力震碎,里面是一块指甲大小的布,写着蝇头小字。

不足十个字,让葛铅华直接站了起来。

“天意,这可真是天意啊!”

他恨不得马上跑回樟树林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云镇澜,但想想对方已经离开了,只能作罢。

手指燃起一小簇火焰,将布烧成灰烬,轻叹了一声:“可别说我不帮你,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这一脚能不能踏进去,就看你的福气了!”

……

“春日阳光早,林间鸟儿叫~~”

“路边看到草,我要向北跑~~”

……

约莫三十多岁的魁梧男人,脸型方正,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里举着根竹枝做的鞭子,赶着牛车在乡间小路行走,嘴里哼着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歌,声音浑厚。

双轮车上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五十老汉,一身黑色布袍,左小腿用两块木板固定,胳膊上绑着带血的布条,像是遇到什么意外,被带去求医。

驾车的男人眼睛很利,一看到有人出现在视野中,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变得正经严肃,催促着黄牛走快点。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穿浅黄色短褐的年轻人,两只手拉着辆独轮车,边走边回头,跟坐在车上的中年妇人有说有笑。妇人神情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杀手的直觉告诉男人,这一幕有点怪异,仔细分辨两人的嘴型。

小伙子:“娘,等回去了,我把家里的老母鸡杀掉,给您煲汤补补身子。”

中年妇人笑道:“傻孩子,娘不喝鸡汤,那只母鸡还得留着下蛋呢,你给娘煮两个鸡蛋就成。”

小伙子执拗道:“那不行,神医说了,您这病好不容易把病根除了,这段时间得好好养养。您听我的,鸡没了可以再养,您的身体要紧。”

中年妇人心里高兴,嘴上还要嗔道:“傻孩子!”

两边相遇时,母子二人开始唠家里的农活。

男人做好了准备,焦急地喊住他们:“哎,大娘,小伙子,我想问一问,那个神医是不是就在前面?”

“诶,对对对,就在前面的村里!”小伙子把车停下来,高兴地指道,“你们也是收到消息过来的吧?得快点!他们说了,神医就在这里待半个月,超过半个月,谁来了都不给治!”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多谢你啊!小伙子!”男人赶着牛车离开,“老牛,快走!”

母子两人都看到后面躺着的老人。

母亲感慨道:“这伤的可真重啊!”

小伙子也有点唏嘘:“有神医在,应该会没事的。”

中年男人边驾车边问:“爹,您怎么看?要进村吗?”

被喊“爹”的老人睁开眼睛,一双冰冷如寒星的眸子,赫然是身受重伤的云镇澜。

那晚葛铅华离开后,两人没有急于出发。

师无声从包袱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按顺序往脸上涂抹,下颌处的白膏用得特别多,把鹅蛋脸补成国字脸,然后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严丝合缝地贴上。

察觉到云镇澜略显新奇的目光,师无声对着他展露“硬汉”的笑容:“云宗主,别着急,等下就轮到您了。”

云镇澜把这句话视为恐吓,他一点都不着急。

师无声把脸和发型弄好,将身上的长袍脱掉,套上一层皮革,从肩膀到腰身变得粗壮,看着像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庄稼汉。

“云宗主,您看我这强壮的身材,俊美的面容,是不是很完美?”

三百多岁的杀手在他面前转圈圈,抚摸着能止小儿夜啼的脸,炫耀并不属于他自己的身形。

云镇澜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考虑到他是伤患,大部分时间躺着即可,不需要演戏,所以师无声仅是给他贴了张人皮面具,在没受伤的左腿上固定木板,让这趟出行显得合情合理。

原本的计划是走小路躲开追踪者,不进入任何村庄,但那对母子提到的神医,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特殊的宗门。

如果是他们,云镇澜这趟算是走了大运,前往求医,会逗留几日,增加被发现的风险,但能提早恢复战力,应对未知的局面。

“进。”云镇澜吐出一个字。

“好嘞,您躺好喽!”师无声爽快地应下。

阳光跟在他们后面,缓慢延伸至村庄的每个角落。

篱笆里面,有正在劈柴、整理柴堆的中年夫妻。

师无声伸长脖子问:“大哥,请问神医在哪里啊?”

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抬头,这几天附近的村庄收到消息,纷纷把患有疑难杂症的人送过来,看到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男人抬起胳膊指路,声音粗犷:“直走,往左拐弯,走到池塘那里,旁边有个祠堂,进去就能看到了。”

“多谢大哥!”师无声得到路线,赶着黄牛继续往前走。

四周遍布杂草的池塘,几只黄嘴白羽的鸭子结伴在水里游来游去,不时将头探进水中,寻找食物。

前面不远是个古旧的祠堂,方正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江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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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高冷后遇上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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