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无相从未遇到此刻这种情况，特别是他说完那句话后，李安闲脸上的泪更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唉，果真带了个小麻烦出来。
他收回扇子，听了会儿一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闭了下眼。
“别哭了。”
许是他的语气还是冷硬，啜泣的人把脸往膝盖中间埋了埋，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寅无相不禁抬头手掌撑着额角，叹了口气，顺势蹲在他面前，歪头打量起他。
李安闲不知怎的，本来没那么多眼泪，一但开了头便像不受控制般。
此刻察觉到一道极有存在感的视线正注视自己，委屈过后便是羞赧。
都这么大人了还在别人面前哭鼻子，未免太丢人了。
况且刚刚还对钦使大人耍性子，大人说话也没回，李安闲兀自猜测，待会儿把人惹急了，自己就得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思及此，他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一抬眼对着寅无相。
打了个嗝儿。
“……”更丢人了。
寅无相看了两眼他哭的乱七八糟的一张脸，试探问，“不哭了？”
李安闲怕自己再当显眼包，只好用动作代替说话，他捂着嘴摇摇头，又点点头，真诚地眨了眨眼，又眯了眯眼。
你这一连串动作是什么意思？
好在眼前人总归是不哭了。
寅无相不欲破解他的哑迷，调整了语气，“鬼市有时间限制，听那女人的意思，他们已经撤出，我们先去那间铺子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说完起身长臂一伸右手递到了他面前。
李安闲不明所以，顿了下把脸凑了过去。
寅无相，“不是让你擦鼻涕眼泪的。”
噢。
我脑子抽了。
蹲得太久双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大人是想拽他起身。
李安闲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前，特地拿衣裳擦了擦，生怕上边残留的鼻涕眼泪，惹毛了爱干净的钦使大人。
寅无相的手宽大温暖，握着小两号的手轻轻一拉，李安闲像条风筝线，直挺挺地靠在了墙边。
肌肤相贴间热意流转，随着那人的手松开，温度转瞬便消失了。
“大人，咱们走吧。”
李安闲余光瞥了眼发麻的指尖，轻轻合拢了掌心，快步跟了过去。
刚才门外还是走廊，此时又变成了长街。
想必又是阵法。
好在不到半刻钟，他们就进了那家铺子。
外门已经封了，还贴了看不懂的符纸，但对寅无相来说和开着门迎客没什么两样。
不愧是钦使大人啊！
李安闲紧紧缀在后头，扫了眼周围，几日前还摆的满满当当的架子，现在只剩下零星几个罐子，那些坛子早已不见踪影。
“大人，这里头还有一道门。”
他推门一瞧，屋内架子上堆着各式各样明贵的玉器宝贝，角落里还有几大箱金子，兴许是走得匆忙，不重要的东西都没带走。
李安闲越想越迷糊，为何他们只是来谈笔生意，还没做其他的事，就让这些人如此忌惮。
这样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寅无相正捏着本烧了一半的残书，随口回，“我在这儿留了根追魂针，大概被他们察觉了。”
嗯？什么时候留的？
“大人，我刚刚听到那女人提了一个名字。”李安闲敲敲脑袋回想，“她说让纳魂师都回虚空城待命，那是什么人？”
寅无相留的那根针是清回炼制的，地府的阴差索命收魂用不上这个，可这宝贝却是纳魂师们所垂涎的。
“他们是去人间纳魂的人，顾客想要什么样的魂魄，他们就去取什么样的魂魄。”
李安闲不解，“这么说他们是和阴差抢人的？”
“不全是。”
“他们纳的是生魂，偷的是死魂。”
李安闲越听越迷惑，求知欲又涌上心头，杏眼瞪得更大，快步凑了过去，打算听故事。
寅无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回手里的半本残书上。
“死魂是凡人死后的魂魄，通常都是鬼差去收，就像你，也是黑白无常带到冥府的。”
又拿我举例子！
大人，您还真是会说话！
李安闲一边腹诽一边听他低沉的嗓音徐徐说道，“而生魂，是凡人还活着时，纳魂师们用秘法直接抽取魂魄，带回鬼市，被抽魂的凡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会变得痴傻，情况更坏一些会变成活死人，已经不算一个正常人了。”
“这么可怕！”
李安闲眉头蹙起，“没人管管吗？”
他说着眼神瞟向寅无相。
作为阴都的钦使，知道这里头的猫腻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寅无相瞬间了然，好整以暇道：“我们阴间的人不管凡间的事，手伸的太长有什么好处。”
李安闲品了品他的意思，把舌根下的话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寅无相点了点柜台，“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推脱责任，冷血无情？”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两人对望几秒，李安闲如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
又打什么哑迷！
“大人，那生魂的事阴差管不了，死魂不是也有找不到的嘛。”李安闲拉回话题，“老怪的妻子去世那么久，魂魄还没入地府，想必就是在这里，他们偷死魂有什么用处？”
“你可知鬼市存在了多少年？”
寅无相自顾自道，“千年来，鬼市做得就是这样的买卖，生魂可以卖给妖魔，还能卖给道行高的鬼附身凡人，死魂的用处就多了，各种歪门邪术，阵法秘符都离不开它。”
“这么说来，没人能管的了？大人不是说过六界各有规矩，若是鬼市的存在扰乱了人鬼两界，到时该怎么办？”
寅无相听罢手中的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折扇一挥，那本残书化为了粉尘。
他垂眸想了想，“到那时，人鬼两届大乱，你可就回不了阳间了。”
原本正经的话题被他胡乱打断了。
李安闲扯扯唇角，干笑了两声。
又吓唬人……
这屋子看样子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寅无相不欲再继续往下说，起身拍拍衣摆便打算回阴都。
算算时辰，鬼市也快关门了，这里阵法混乱，待得越久越容易出乱子。
眼下他还不想让人察觉他的身份。
钦使大人要打道回府，李安闲自然得跟上，只是走之前他叫住了寅无相，吞吞吐吐说，“大人咱们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啊，能不能带走点东西？”
寅无相眉头沉沉，“这里乱糟糟的，你想带什么？”
稍显尴尬的静默中。
李安闲伸出手指了指里头那间屋子，“那个，那五十锭金子可以带走吗？大人您放心，多一个我都不带。”
寅无相看着眼前人祈求的眼神，刻意压下翻涌的心绪，开口，“又见钱眼开了？”
李安闲小心地抬眸，瞄着他的脸色晃晃脑袋，试图帮他回忆起那天的话。
“您不是说花出去的钱要算在我的头上吗，正巧钱又回来了，我们带回去，这账不就平了吗，一个功德就够我忙活了，我可不想背债，这回好了，无债一身轻了！”
“……”好一个无债一身轻。
“可以，那个大箱子你自己扛着吧。”
说话间李安闲已经快速跑过去，正捞起袖子跃跃欲试。
“咣当”一声。
一道微弱的呼救声飘过来。
“大人，箱子砸我脚了，我怕是不能走了。”
李安闲，弱小可怜且无助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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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见钱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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