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有恶报

“听闻许司药医术精湛,今年万寿节,便由你为父皇进一道药膳。”

许银翘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看向太子妃。

皇帝的饮食一向由御医负责,她只是东宫司药监一名小小的司药,怎么能胜任?

她怎么总是被委派意外的职能?

太子妃温言道:“许司药可是有什么顾虑?”

“下官恐怕......”

太子妃似是看出了许银翘接下来要说什么。她缓行两步向前,一双手握住了许银翘的手,许银翘顺势从地上站起来。

许银翘的眼光落在太子妃与自己相执的双手上。

太子妃的手不似闺阁女子般温软,虽然小巧,却有些硬,也有些硌人。一触上去,便能感受到支棱的骨头。

太子妃显然握得有些紧,但许银翘知道,这是一位皇妃对女官极高的礼遇。

许银翘心中一荡,心中对于染指御膳的害怕少了几分。

太子妃将许银翘引到下首坐好,才解释道:“许司药不必过于担心,药膳在于温养,万寿节献上,乃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孝心。但求稳妥,不求出奇。”

许银翘懂了太子妃的话。

她知道,皇帝近年来咳疾愈发严重。太子作为孝子,自然要关心父皇身体。万寿节进献药膳,重在孝心,而非治疗。既然如此,她便抓几样常见温润养肺的药材,作点花样便是了。

许银翘盯着太子妃殷切的眼神,壮着胆子,应下了这份差事。

太子妃的眼神在她的脸上转了转,落在她略显红肿的嘴唇上,没有说话。

旁边的太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交代完了,许司药便出去吧。”

许银翘一欠身,走出了东宫书房。

大门阖上,太子裴延懒懒地倚靠在椅背上:“徐月容,不过一宫婢尔,怎么值得你对她如此礼遇?”

太子妃的身板挺得笔直,看着太子,眼神中含着淡淡的讥讽。

她是徐老丞相家第一位出嫁的孙女,自幼诂承规训,行动止息,皆遵从法度,举手投足不逾方圆。

太子虽然贵为东宫主位,却着实没有一个储君的模样,真是令人暗暗鄙夷。

徐月容道:“我怕是在她进献药膳之前,先成了你后院的姬妾。”

“怎么,你不赞成?”

裴延一点也不怵,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徐月容。

他与徐月容成婚六载,后院姬妾也纳了不少,从未见过自己温柔端方的妻子有什么言语上的置喙。此番她开口问一个司药女官,倒还是第一次。

徐月容不摇头也不点头,淡淡地说:“今年万寿节上,四皇子裴彧从边关大胜,多年以来首次回京,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仍旧厌恶他。殿下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准备,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忘记……”

“我们的计划。”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分量却极重。

裴延终于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我不会忘。”

太子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众人面前那般的温情。她的模样只能堪称清秀,平日里另众人折服的,是周身镇定自若,锦心绣口的气质。此刻她收起脸上的温柔宽厚,一时之间却没有剩下其他其余的表情,一张芙蓉秀面冷下来,竟有隐隐的冷酷在其中。

“殿下记得就好。许司药在万寿节上有大用。殿下如果因为心中的嫉妒,在许司药被献给四皇子前,将其收入囊中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果真如此,殿下如何向娘娘,向我祖父交代。”

裴延听了这几句训诫意味十足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浓眉拧起:“太子妃不必多言,我一向知道。”

徐月容并没有再与太子多嘴,她躬身一福,自行离开。

裴延站在桌前,看着不久前刚刚写就的一幅字。

良久,他抓起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往金殿另一角扔开去。

“裴彧,我就让你得了这个便宜!”

广袖一挥,雪浪纸如片片雪花飘落在地。

*

许银翘走出东宫,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嘴唇。

她疾跑也似的回到了司药监,想要整理自己糟糕的样子。幸好,马姑姑和郑女使都不在,没有人看到她的狼狈。

许银翘打了一桶热水,解衣入浴,将整个人浸入水中。

裴延冰凉的指痕似乎还印在她的大腿上,许银翘用手用力揉搓,原本如白玉般细腻的皮肤泛上一层疲倦的红色,渗出点点血痕。

表皮的刺痛如针扎入神经,许银翘终于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她又开始伤害自己了。

她是司药监的司药,算是个末品的女官,然而,在如太子裴延一般的贵人面前,与奴婢无异。

想要收入囊中,便能轻易强占。

不用付出一丁点代价。

如果她想要反抗,却要冒着灭九族的风险以命相搏。

何其可笑!

许银翘说不清这是裴延第几次展露狼子野心了。只是从前,他对许银翘的侵犯仅限于口中调笑,再不济也是手中乱摸,如果许银翘激烈反抗,他也风度翩翩地退开,美其名曰“银翘,我等你自己想明白”。

只是今日,裴延为何真的对她露出了獠牙?

要不是太子妃忽至,只恐怕……

想到这里,许银翘的身体止不住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中,周身包裹着轻柔的温暖。

像是回到了娘亲的怀抱。

——娘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也是太过遥远了。

她原不是京城人,也并非生来便是奴婢。

在模糊的儿时的记忆里,她还是个扎鬏鬏的小女孩,躺在娘亲的臂弯里。

眼前是朦胧的光,影影绰绰,如在梦中。偶然一下灯花爆开,娘便腾出织布的手,挑一挑夜灯,眼前便更明亮些。

银翘极困了,却依旧不肯睡。

她听得自己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说:“我要等爹爹。”

“傻孩子,爹爹还在采石滩呢。”娘轻轻地笑。

“爹爹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嗯……娘算一算,大概是过完九月万寿吧。”

银翘用她的小脑袋瓜使劲算了算:“十一,十二,十三天……娘,那还要好久呢。”

娘的怀抱轻轻晃悠,银翘便如坐在乌篷船里,摇摇晃晃,荡到青石黛瓦中去。

半梦半醒之间,娘低低地唱着哄睡的歌谣:

“嫦娥出云海,

照我落月湾。

天上白玉盘,

地上石中看

......”

银翘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银翘一个激灵,从水里清醒过来。

身畔的水已经凉了下来。

她赶紧起身,刚刚收拾妥当,便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从窗户往外开过去,一个人咕咚栽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像一只笨拙的大木瓜。

只见这人费力地用手撑着地,好不容易才把圆胖的身子支起来,嘴上骂骂咧咧。许银翘定睛一看,原来是马姑姑。

“郑小燕你个小贱蹄子,给我出来!”

马姑姑把门板拍得脆响。

“老虔婆,整个司药监就你屋里恭桶最干净,您老就等等我吧。”

郑女使的声音清亮。

马姑姑背对着许银翘,背几乎弓成了虾,头低低地埋下,口中不时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看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吃坏了肚子,腹痛难耐。

许银翘脸上泛起促狭的笑意。

马姑姑啊马姑姑,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得偷吃我的中饭呢?

她略一思忖,将手伸出门缝,从地上拣了一颗土块,朝着马姑姑卧铺后头半开的窗户投过去。

马姑姑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顺着风声转头一看,便看到了进门的希望。

郑女使闩上了房门,却忘了关上窗户。

偏生这窗子低矮,除了形状略小一点之外,其他都非常完美。马姑姑顾不得多想,捂着肚子,一颠一颠地奔到窗下,双手撑住了窗棂,一个蛄蛹,把自己塞了进去。

郑女使在房子里听见马姑姑没了声音,刚要松一口气,抬头便看见一张涨红了的老脸从窗子里探了进来。她毕竟年轻,坐在恭桶上,拉不下脸站起来。面对进击的马姑姑,郑女使失声尖叫。

马姑姑圆胖的肚子在窗口卡了一回,好不容易栽倒在屋里。

她此时已经腹痛难耐,哪能容郑女使霸占恭桶,凭着身子重,一把把郑女使撞翻了去。

“好你个老虔婆,为老不尊!”

“郑小燕,你已经霸了我的房子多久了,给我滚!”

两人一边厮打一边吵嘴,鸡飞狗跳,分外热闹。

许银翘从门缝里窥见两个缠在一起的身影。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高瘦的直往矮胖的头脸招呼,矮胖的一个头槌把高瘦的顶翻。

真真是,好一个狗咬狗!

她心中正暗暗赞叹,忽然听得瓷桶倒地之声,心中暗道不妙。

原来是郑女使和马姑姑动作过于激烈,竟将恭桶撞翻。室内登时臭气熏天,两人面面相觑,衣服上,头发上,俱是脏污。

眼见恭桶是用不了了,眼神一对,郑女使和马姑姑忽然间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是还有许司药的房间吗!

两人争先恐后,抢出门来,却见对面许银翘的房门大开,眼前登时白花花一片。

哗啦啦一声,无论是郑女使,还是马姑姑,都淋成了落汤鸡。

“哎唷,对不住,我正泼洗澡水呢。”许银翘倚在门口,一手掩鼻,一手拿着一个葫芦瓢。

“你……你好大的胆子!”

“说,是不是你在酥酪里下了药!”

许银翘再怎么泼水,也不会好巧不巧,就泼在两人身上。

郑女使和马姑姑在宫中浸淫多年,也不是笨的。脑子七拐八拐,终于明白过来谁才是今天这局面的幕后黑手。

“奇了,我自己的中饭,我爱加什么加什么。怎么偏生你们俩这么清楚,我的中饭里有酥酪?”

“难不成……你们两个是偷吃的鼠儿?”

许银翘慢悠悠地说,将郑马两人噎了个倒仰。

还是马姑姑先回过气来:“许司药,我们二人是‘请’恭桶来的,如果许司药不同意,哼哼,那你也别想干净!”

许银翘依旧笑眯眯的:“行啊,我可以借,不过只借一位。你们俩谁先胜了,便先给谁。”

郑女使气盛,一把抓住马姑姑,就要将她摔倒身后。

马姑姑却目光阴毒:“慢着!郑女使,这小蹄子是要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们一齐上,她一个干净的,难道不怕我们两个不成?”

许银翘嘴上笑道:“好哇,马姑姑,你终于承认,两人都是脏的了!”

她心中却有些着急。

马姑姑说的有道理,她们二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只有一桶水,如果真的要正面与那两个浑身脏污的人冲突,才是贻笑大方。

她脑子飞速急转,忽然想到了方法。

许银翘扬起葫芦瓢朝门口道:“你们瞧,宝公公来了!”

郑马二人被吓得一缩。

虐渣渣!男主裴彧,大概还有一两章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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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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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委身疯批皇子后
连载中木兰笑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