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一脚踹开殿门冲出来时，守在外殿的贴身大太监赵道德和几名小太监刷刷跪倒在地。
他们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青砖，身体因惧怕而绷紧。
皇帝龙袍袖口带起的风掠过他们头顶，裹挟着凛冽的寒气和他身上未散的杀意，使得那些太监们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们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高洋此时脸上被从未有过的阴云和怒火笼罩着。
他此时都很会隐忍和控制情绪，可当下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从未有过的失控感、嫉妒和暴虐情绪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如今他只想要杀人。
或者把那该死的元善见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赵道德听到高洋脚步声逼近，内心惊惧，大脑飞速运转着。
还未等他说话，高洋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半提了起来。
高洋一双黑眸里压着的是无尽寒意，声音更是冷得刺骨：“方才殿里的话，你听见多少？”
赵道德浑身发抖，跪地重重磕头道：“老奴该死！老奴方才带着人都退到三丈外的回廊了，风雪声大，老奴实在什么都没听见啊！”
高洋满脸戾气盯了他半晌，冷笑一声，松开手，连御辇也不坐了，径直往雪里走去。
赵道德他们此时也不敢多嘴，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寒风袭来，高洋心头那股暴怒嫉妒的情绪仿佛也随风一点点冷却在冰雪里，心头不断翻涌起来的是难过和受伤。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里偏偏有别人？明明自己对她那么好。
高洋望着雪景，昨日欢乐的场景仿佛还在面前，可如今他们之间便已经出现了这么深的裂痕。
此时此刻，他们曾经那些彼此依靠、互相温暖的岁月，就像一把利刃在割着他的心。
她的心里，自始自终都不是自己。
她根本就不爱自己！
她只喜欢、只在意那个元善见！
她和阿母、和高澄一样，都看不上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李祖娥对元善见的维护和在意，此时就像是一柄利剑捅穿了高洋本就脆弱敏感又自卑的心，搅碎了他自觉幸福美满的梦，让他觉得一切对她的好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在感动自己罢了！
他不是不知道她和元善见之间的那点事儿。
早在猎场那时，他看到元善见身边的那个李夫人时，早在高澄借机羞辱元善见的时候。
他就隐隐知道了。
只是他选择了无视，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隐忍曾经那些让他觉得暴跳如雷、心痛如绞却又无可奈何的猜想。
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舍不得伤她，舍不得废她。
他觉得，自己可以打动她。
自己迟早会有一天，让她觉得自己比元善见强上一百倍。
可是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甚至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她竟还是会为了别人伤心落泪，甚至质问自己。
她把自己究竟当什么了。
高洋现在心里只觉得，自己还是让那个元善见死得太痛快了。
很快，北齐的官员们就发现皇帝这些天变得十分阴郁可怕。
他先是处死更换了一批御书房外面的侍卫和太监，又杖毙了好些宫女，致使宫内人都惶恐不安。
不仅如此，一连数日，高洋白天疯狂批阅奏章，深夜还召见大臣议事，朝堂上更是化身活阎罗，一点微末小事都能引得他雷霆震怒，杖责官员。
高湛、高演等一众亲王都被他劈头盖脸骂了好几顿。
于是整个朝堂都笼罩着低气压。
百官如履薄冰，唯恐触怒天子，连一向沉稳的宰相杨愔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开口。
尽管如此，高洋心里那股气还是不平，反而愈演愈烈。
李祖娥那边毫无动静。
此前总是送羹汤关心问候的，如今倒是什么都没了，这让高洋更加恼火。
她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不在意自己的愤怒，不在意自己的妒火。
夜已三更时，御书房里依然烛火通明。
殿内侍立的内侍和当值的几个低阶官员，个个都屏息凝神，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够变成隐形人。
赵道德端着一碗安神参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高洋正阴沉着脸俯身御案之后，眼下青黑一片。
堆积如山的奏折被他快速批阅，字里行间却充斥着刻薄的朱批和暴虐的斥骂。
“此等蠢材也配入朝为官？革职查办！”
“靡费国费，其心可诛！！着有司严惩！！”
“拖沓至此，尔等是盼着朕的江山败亡吗？！”
赵道德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将参汤奉上，轻声劝道：“陛下，夜已深了，龙体为重啊。这些奏章…明日再批不迟。您…您已经连着几日未曾好生安歇了，这参汤是太医院用千年老参熬了六个时辰的，您多少用些…”
高洋手中朱笔一顿，头也不抬，从喉咙滚出一声冷冷的嗤笑：“歇？哼，朕不困！也不想喝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随手就抓起一份奏章，看也不看就狠狠摔在地上：“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朕看了就来气！朕养着他们，是让他们来给朕添堵的吗？！”
高洋越说越气，抬起熬的通红的双眼，像野兽一样朝着殿内其他侍从吼道：“滚！都滚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把那口气松的太明显，连忙屏住呼吸，慌忙躬身行礼后，几乎是踮着脚尖、快速退了出去，只留下赵道德一人。
殿内突然就陷入到一片死寂中，只能隐隐听见高洋粗重的呼吸声，赵道德把参汤放在案角，低声道：“陛下息怒……只是，方才太子侍读来报，说殿下临摹陛下那日雪中英姿的画作已成了，巴巴地想呈给父皇看呢…还有宝德公主，说是新学了小曲，嚷着也想唱给父皇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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