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鞭笞太子一事，震惊朝野，连太后娄昭君都被惊动了。
娄昭君匆匆赶来时，高殷已经被上了药，幸好只是身体外伤，未伤及内脏。
但是也极为严重，而且比身体更难以愈合的是高殷心理的创伤。
高殷偶尔清醒时就会惊恐大叫，他不肯叫任何人近身，又或是噩梦不断，一个尽的求饶。
更严重的是，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恍恍惚惚，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
太医说是“受惊过度”，需要时间，现如今也只能给他开安神药。
高洋正静静地坐在高殷塌边。
他的双手染着血，神色恍惚又茫然，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娄昭君进殿后看着自己孙子被打成这副模样，又看着眼前这形容枯槁、宛如恶鬼模样的儿子，心如刀绞。
高洋看到她走进来，微微抬眸，声音干涩。
“母…后…”
娄昭君道：“你给哀家出来。”
高洋起身，跟着娄昭君到了外殿，面无表情站在娄昭君面前，一言不发。
娄昭君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高洋！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嗜杀成性！荒淫无度！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殷儿…殷儿是你的嫡长子！是储君！是这大齐未来的指望啊！”
“还有祖娥，那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你怎么能…”娄昭君都说不出口，她虽然不喜欢李祖娥，但是也知道脸面的重要性：“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兄吗？！对得起我们高家的列祖列宗吗？！”
高洋本来有些愧疚，但是被娄昭君这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又再次激怒。
又是指责！又是指责！！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他猛地抬眸，赤红的双眸死死地瞪着娄昭君，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够了！！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教训朕！！”
数年对母亲的怨恨在此刻全部爆发，他瞬间就像是又被魔鬼附了身，对着娄昭君就咆哮道：“你心里只有那高澄高演高湛那几个好儿子！你何曾在意过朕这个儿子！！何曾有过朕的半分位置！何曾拿正眼瞧过朕！！”
他口不择言，说出的话句句剐心又恶毒，面目狰狞，狂声怒吼。
“你嫌弃朕？！觉得朕疯了？！觉得朕丢了高家的脸？！好啊！你喜欢那些胡人！你护着那些胡人！那朕这就给你找个好去处！朕就把你嫁给那些胡人！让你去草原上做你的贤妻良母！省得在这里让朕碍了你的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皇帝如此顶撞甚至自己的亲生母亲，侮辱当朝太后，还扬言要将自己的母亲嫁给胡人。
娄昭君也如同五雷轰顶：“你！！！”
她猛地站起身来，颤着手指着高洋，一边捂着胸口，差点被气得一口气都没上来，当场昏厥过去。
高洋自己吼完又好似清醒了片刻，才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他看到娄昭君那副浑身气到哆嗦、摇摇欲坠的模样，那股悔恨和害怕，那股潜意识里对母亲本能的依赖和恐惧又突然涌了上来。
他浑身的暴怒和戾气瞬间烟消云散，在一瞬间就回到了孩童时期那样无措害怕起来，直接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娄昭君脚下，紧紧抱住了娄昭君的腿，放声痛哭起来。
堂堂天子此时竟在母亲脚下哭得涕泪横流，毫无威仪。
“母后！母后！儿臣错了！儿臣该死！儿臣是畜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儿臣…儿臣是气糊涂了！儿臣是喝多了马尿！说得都是疯话！母后你打我吧！杀了我吧！求求您别不要我！求求您原谅儿臣吧！”
他仰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眼神涣散，语无伦次。
“你们都不要我了！阿娥不要我了！殷儿怕我！连母后您也嫌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我烧死我自己！我给母后谢罪！！”
他猛地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什么：“我…我杀了我自己！”
他拔出侍从身上的剑，娄昭君虽然恨极怒极，但是看到儿子真的要寻死，作为母亲的本能还是压倒了一切，她失声尖叫：“拦住他！快拦住他！！”
刘桃枝和几个宦官也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一边死死抱住高洋的手，一边合力去夺他手里的剑。
高洋发疯般的挣扎，一边乱砍：“滚！你们滚！！让我去死！！”
一时之间殿内桌椅翻倒，一片狼藉，好些人都被砍在手上，身上，血迹飞溅。
“高洋！你住手！！”
娄昭君实在也没办法了，只能颤着声音：“子进，母后原谅你了。”
这句话让高洋动作一滞，其他人趁机将高洋手里的剑抢了下来，娄昭君道：“母后不怪你了。”
“真…真的？”
高洋此时就像个脆弱的孩子呆呆站在那里，娄昭君坐在那里，伸出手：“过来。”
高洋脚步踉跄地走向娄昭君，又跪倒扑进娄昭君怀里。
“母后。”
他深深俯在娄昭君的怀里，声音哽咽：“您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抱过儿臣。”
小时候，娄昭君抱得只有高澄。
后来，母亲会抱高演，高湛…但是从来不会这样抱他。
因为母亲觉得他只是个傻子，又长得不如父兄好看。
所有人都讨厌他，轻视他，都欺负他，孤立他。
从那时候起，他就在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比所有兄弟都厉害。
厉害到没有人敢忽视他，欺负他，凌辱他。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最终所有人都还是要讨厌他，离开他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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