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未等李祖娥回答,他已忍不住道:“母后!六叔驾崩了!”
李祖娥闻言,瞪大了眼睛,露出震惊的神色,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这段时间一直深陷高殷之死的悲痛中,加上高演的病情并未公开,她又被幽禁此处,所以根本不知道高演怎么突然…
突然就死了?
高演死了…
这个抢了他儿子皇位、又下旨杀害她儿子的刽子手死了!
可是突如其来的消息却让李祖娥没来由的更加心慌、恐惧、迷茫。
高绍德此时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身姿修长刚强,他松开李祖娥,只听到那低低的笑声变成痛快的大笑,在佛堂里肆意回荡。
“母后,这就是报应啊!”
“绍儿…”
李祖娥看着高绍德明明在大笑,那双眼眸却含着泪,心里既痛且惧。高绍德止住笑声,见她神色并无欣喜,反而有种恐惧不安,不解问道:“母后,你不高兴吗?”
“绍儿!”
她上前两步,紧紧揪住高绍德胸前的衣襟,紧紧盯着高绍德涌着泪光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艰难开口。
“绍儿,告诉我,新君是谁?!”
高绍德这才明白了母亲恐惧的来源,他脸上的喜色和肆意也瞬间散得一干二净,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和沉重。
“听说…”
他顿了顿,垂下眸来:“六叔已拟诏将皇位传给了九叔…九叔现在虽未应承,但十有**…”
李祖娥顿时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浸入了冰窖里,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全身,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的手指顿时痉挛般地收紧,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你是说——”
“高湛。”
高绍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又沉重。
“不!!”
李祖娥像是突然被从梦中惊醒般,慌乱地摇头,连连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他怎么可以做皇帝?!
他怎么配!!
“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祖娥声线颤抖得厉害,眼里已满是痛苦和绝望,她盯着高绍德,像是在寻找最后一丝希望。
“绍儿,你骗母后的对不对?你说…说新君不是他…不是他!”
高绍德紧紧抿着唇,沉默着,眼中是化不开的阴郁,迟迟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春雪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道:“娘娘,殿下,宫里刚刚来了旨意…”
李祖娥和高绍德的目光都望向了春雪,春雪声音里也带着惶恐。
“…说是新帝下令,命所有皇子公主皆去晋阳参加先帝丧仪,即刻出发,三日内赶赴晋阳,不得延误!”
高绍德听到“去晋阳”脸色顿时就白了,而李祖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踉跄起身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高绍德的手臂。
“不!不能去!绍儿!你不能去!”
她下意识就觉得高湛是要斩草除根,情绪激动。
“这哪里是奔丧!”
“这分明是…分明是鸿门宴!要把你们都骗去,好一网打尽!就像…就像他对付你阿兄一样!他不会放过你们的!不要去!绍儿你不能去!”
高绍德本来听到晋阳两字就觉得恐惧,此时看李祖娥这样他更害怕了。
他一直不喜欢高湛这个叔叔,总觉得这个叔叔眼里有着让人深深忌惮、害怕的东西,就像压着一头凶狠的野兽,随时要将人撕裂一般。
而且他也能感受到…
感受到高湛不喜欢自己,还有母后对他的…害怕。
何况,高演赐死了他阿兄,竟还要他去参加高演的丧仪,高绍德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
然而这道旨意打的就是去参加高演丧仪的名义,而且是所有的皇子女,并非仅仅是针对他一人。
这根本让人无法抗旨。
自古以来,孝道大于天。
他们若是敢不遵行,高湛立刻就能以“不孝”的罪名进行惩罚,甚至可以直接剥夺他们的爵位,废为庶人。
若是去了…
他会斩草除根吗?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吗?
还是会借这场丧事借题发挥,抓人错处与把柄?
自高殷去后,高绍德想问题也成熟了许多,沉稳冷静了许多。
换作以前,他也定会耍性子,会因为害怕恐惧而不知所措,会失了方寸,会哭着和母亲说他不要走。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个只会哭啼的孩童了。
他是个男人,也是母亲现在唯一的依靠。
李祖娥却已方寸大乱,高殷的死让她对晋阳,对高湛这个字眼敏感至极,此时理智全无,只紧紧抱住高绍德,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绍儿!我不准你走!母后就剩你们了!我不能…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你就说你病了!病重得起不了身!”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绍儿!就说你病了,你去不了!好不好?你不要去!”
高绍德被她抱得有些喘不上气,却没有挣开,反而安抚性的环住了母亲的身子,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些安抚。
“不会的。”
他像是安慰母亲,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低声道:“母后…”
“他不会…至少不会现在,不会用这种方式。”
李祖娥却听不进去,只是哭着摇头。
“你不知道…你不了解…你不了解他的,绍儿…母后只剩你和宝德了,母后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母后,母后!您听儿臣说。”
高绍德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姿态让她看着自己,声音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尚且稚嫩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着。
“旨意说的是所有皇子公主,并非只召儿臣一人。所有宗室亲王、皇子公主都会前去晋阳,先帝灵前,他若立刻对我们下手,朝野会如何看他?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高绍德深吸一口气:“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威慑。他要看看我们是否听话,是否臣服。若我们抗旨,才是真的给了他发作的借口。”
李祖娥流着泪摇头。
“不…不行…万一呢?万一他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呢?绍儿,母后赌不起!我真的赌不起啊!”
“母后,我们没有选择。”
高绍德背过身去,紧握着手,声音冰冷。
“儿臣会去,儿臣是父皇的儿子,儿臣的父皇是北齐的英雄天子,儿臣也不是孬种,儿臣不会怕他!”
他转过身来,眼里是冷静的恨意,字字清晰坚定。
“儿臣会按时到达晋阳,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规规矩矩、不出任何差错地行完所有丧仪之礼,会让他看到…”
“看到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只是一个听话的、哀悼着叔父的侄儿。”
高绍德又跪倒在李祖娥脚下,仰头看着母亲满是眼泪的脸。
“儿臣会平安回来的。”
他一字一句:“儿臣向您保证。”
公元前561年十一月,高演薨逝于晋阳宫,谥号孝昭帝。
其弟高湛抵达晋阳宫,在崇德殿为其举行发丧仪式。
随后,皇太后下令宣布遗诏,百官以左丞相斛律金为首等人多次劝进,高湛依礼制再三推辞后方才答应。
562年初,高湛于邺城南宫正式即位,改元太宁。
新的朝代,亦在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天子手里,正式开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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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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