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离开后,晓棠红着眼把药碗端到姜愿面前。
“夫人先服药吧,一会儿药凉了就更难喝了。”
姜愿看着面前微微抖动的手,将碗接了过来,柔声问道:“晓棠,你是害怕萧祈?还是害怕老夫人?”
晓棠低着头站在一旁,小声说道:“奴婢不怕公子,公子只是看起来凶,可他从没骂过,更没有打过奴婢……”
姜愿闭上眼睛喝了一大口药,又以最快的速度咽了下去,但难免还是尝到了苦味。
她拿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抬眼问道:“那就是怕老夫人责怪?”
晓棠点点头,已经有些哭腔:“奴婢没有服侍过老夫人,只是……撞见过老夫人教训下人的样子……”
姜愿回想起早上萧母训她时的样子,也不难想象萧母对待下人会苛刻成什么样了。
她提起一口气,咕咚咕咚三大口,药碗终于见底了。
她把碗放到桌上,拿起白巾擦了擦嘴,又继续问晓棠:“你来萧宅多久了?”
“奴婢才来半年有余,在夫人嫁来之前,一直帮着照顾公子的生活起居。”
晓棠接过白巾,连同碗和蜜饯碟子,妥当地放回托盘。
“萧祈他平日里很忙么?都做些什么?”
“公子喜静,平日里闲时,多在书房读书写字。出门的话,最常去茶楼和书肆这些地方。有时候,公子也会出远门办事,但几乎不出半月也就回来了。”
一碗药下去,有丝毫暖意从姜愿的身体里慢慢升起,不知这药是镇上哪个大夫开的药方,好像和从前的不太一样。
“晓棠,你去让膳房准备些姜枣茶来,一会儿我要送去书房。”
不管怎么说,今日萧祈确实帮了她,她理应向他道谢。
雪后的天气更加清冷。
姜愿紧紧裹着披肩,身旁晓棠端着一壶刚煮好的姜枣茶,主仆二人正朝书房走去。
没想到,才出院子没多远,就撞见了萧母!
“见过母亲!”姜愿福身问候。
萧母停下脚步,几个丫鬟也停在了她身后。
她轻点了下头,严厉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天气冷,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到处乱走了!早上我给你的女训有看过么?”
姜愿已经适应萧母这般脾性,她温婉回道:“正是天冷,夫君读书又要久坐,我想着去书房给他送些暖身的姜枣茶。”
她故意避开了女训的事,没想到晓棠这个傻丫头,不顾手上还端着又重又滚烫的茶水,直接惊恐地跪到了地上。
“回老夫人……公子命奴婢告诉老夫人……那本女训被……被公子扔进了炭盆!”晓棠跪在地上直哆嗦。
“哼!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婢女来插嘴?该打!”
萧母执起手中的拄杖,狠狠一棍打在晓棠手上!
随着晓棠一声尖叫,茶壶、茶盏叮铃咣啷全都被打翻掉到地上,茶水撒了一地,雪白的热气从地上迅速升起来。
姜愿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萧母突然的暴力吓住了!
她看着这难看的场面,皱了皱眉。
书是萧祈烧的,晓棠做错了什么?
就算她心中有气,又怎么能不问是非地撒到下人身上?
片刻后,她转身从不远处的树枝上捧下一些积雪,又走到晓棠身边,蹲下将雪敷在了晓棠手背烫红的皮肤上。
“姜愿你住手!注意你的身份!”怒气未消的萧母出声阻拦,手杖不停地敲着地面。
“母亲,就算我的身份是萧祈夫人,也不该见死不救。这三九的天,本就容易生冻疮,烫伤若不及时处理,定会溃烂难以恢复。”姜愿抬头看向萧母,声音依旧平静温婉。
萧母沉静下来,目光阴暗地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晓棠。
“没学好规矩的丫鬟,不知深浅,就该教训!作为主子,该罚一定是要罚的。姜愿,心软可管不了下人!至于那本女训,烧便烧了吧,回头我命人再给你送来一本。”
姜愿迎上萧母的目光,本想再与她争论一番。
可晓棠却迅速拉住了她的胳膊,手上敷着的雪被尽数抖落。
萧母更是没给她机会,白了她们二人一眼,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无奈,姜愿只能先拉起晓棠,走到树下。
“晓棠你是傻子么?快抓些雪继续敷在烫伤的地方!一会儿长起来大水泡,好长一段时间内够你疼的!”
晓棠抹了把眼泪,听话地抓起一把雪敷了上去,委屈又感动地说道:“夫人,你真好!”
“方才我都没接女训这话茬,你倒是积极!那地上又硬又凉,手里还端着热茶,就算萧祈要你说,你也该寻个好时机呀!”
“是,夫人,奴婢记住了。”
姜愿见晓棠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很多人就是这样,仗着身体好不知爱惜自己。
“夫人,送给公子的姜枣茶没有了……”晓棠小声提醒道。
姜愿这才又想起来送茶一事。
她看向茶壶,壶下洒出来的茶水已经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罢了,再去煮一壶吧……”姜愿抬脚准备回房,又回头叮嘱道:“换个人端着陪我送去,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碰水了。”
虽不是她伤的晓棠,但晓棠确实是因她而受伤。
萧祈确实喜静,特意将书房设在了较远的偏院。
姜愿刚跨过院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小厮。
小厮眼尖,连忙上前拱手问候:“夫人!公子正在读书。”
“我来送些热茶……”姜愿说道。
小厮看了一眼她身后丫鬟手上的茶壶,没再多话,回到书房外敲门问道:“公子,夫人来送茶了。”
“让夫人进来”,萧祈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
小厮连忙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愿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走进了书房。
“怎么自己端着来了?晓棠呢?”
书房门关上后,萧祈才抬头看向姜愿,见她手里端着东西,眉头皱了一下。
“叫了人端来的,进门前我才接过来。”
姜愿将东西放在了榻桌上,转向萧祈问道:“冷不冷?我让厨房煮的姜枣茶,之前在家时,喝这个最暖身了。”
“坐了快半个时辰,是有些冷了。”
姜愿微微一笑,倒了一盏热茶,送到了萧祈面前。
萧祈接过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一饮而下。
“谢谢。”
“谢谢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来给我送茶,倒要谢谢我?”萧祈摇头笑道。
姜愿接回茶盏,又去到了一盏。
“嗯,送茶就是为了谢你帮我。”
“我帮你?”
“嗯,早上奉茶时帮我解围的事。”
“呵,好,我接受了。我要写封信,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若是觉得无聊了,回去也行”,萧祈语气似有些无奈,低头继续写起东西来。
姜愿回到榻桌边,给自己也倒了盏茶。
她端着茶盏,慢悠悠踱步走向书架。
书架上除了经书就是史书,还真是干净纯粹。
“萧祈,你是在准备应举么?”
“没有。”
“不准备应举,为何书房里都是些经史之书?”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萧祈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笔,他娓娓解释道:“就算不应举,多读经史之书也能让人更加懂得世间道理,明辨是非。”
“可如果一个人已经有了治国之能,不应举,岂不又是可惜?”
“夫人是在劝为夫考取功名么?”萧祈抬眼,平静地看向姜愿。
“慨叹罢了,就算可惜,也当是天下人的可惜,未必是个人的可惜……”
就像她,为了活下去,不也是只能这样?
姜愿有些失落地别开脸,将手中的茶饮尽,然后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诗经》。
她回到软榻上,安静地看了起来。
十几页后,她突然发现书中好像夹着东西,将随后的几页纸顶的翘了起来!
于是,她手指轻挑。
一把杏子大小的玉梳赫然出现在眼前,下面还压着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
玉梳很薄,通体白润,上面雕着精致的樱花图案。
一看就是女子所藏的别致玩物,至于纸条……
姜愿压下心中的滋味,迅速将书合上,又朝书架走去。
在经过书案时,却被萧祈叫住了。
“怎么不看了?你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忙完我便回去陪你。”
姜愿转身面向萧祈,举起那本诗经,笑盈盈地轻轻晃了晃。
看清她手中的书后,萧祈想到什么似的,顿时语塞。
姜愿见他这般反应,更加确实了心中猜想。
“萧祈,没关系,里面的东西我没有碰,更没有打开看,我将它好好放回去便是”,姜愿大方解围道。
萧祈有些她不知道的过去,这很正常。
他容貌清俊好看,读书多,家世好,心思又细腻。
这样的少年郎,总是容易令少女怦然心动。
若他真是一张白纸,那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秘呢!
没想到,姜愿的坦荡,反让萧祈有些慌乱起来。
稍后,他藏起神色,淡淡解释道:“是故人相赠……”
姜愿突然兴起,偏想要逗逗他,凑近问道:“故人?”
萧祈眸色深深:“怎么?夫人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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