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罗天时结婚了。
和一个男的。
好消息是,从登记结婚成功的那一秒开始,他们就有了一整年正常档位的新的生存资源。
坏消息是,为了节省资源,成功登记结婚的伴侣,需要在商议后主动放弃其中一方的房产,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结婚了就得同居。
人的倒霉真的真的没有下限。
罗天时做梦也想不到,小来在扫描了他的身份芯片之后,自动登入的结婚预备系统一直没有退出,而他手太快,文迟没有来得及点退出的时候,他就抓着人家的手腕上去扫描。
然后,他和文迟,就结婚了。
在和文迟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钟后,他俩试遍了所有的方法,都只得到了一个回复。
城市纸质资源紧缺,暂时无法打印结婚证明。
但是想办理离婚,必须带着纸质的结婚证明去离婚大厅,给另一个‘小来’扫描。
眼前的小来声音甜美温柔,但胸口屏幕上选择界面仅剩一分钟的倒计时就没那么温柔了。
“没时间了,再不选它就随机选了,”罗天时指着屏幕上的房产封禁选项问文迟,“到底住哪儿?”
“我家只有不到三十平,可能住不下两个人,”文迟反问罗天时,“你家多大?”
“五百?也可能是六百?我也不清楚,”罗天时挠了挠头,在十秒倒计时结束前点下了确定键,“那就住我家。”
“恭喜二位,房产选择成功,从现在开始计时,文迟先生的房产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使用权,请您尽快回去整理搬离,”小来嘴上说着恭喜,胸口的屏幕上还放了个很绚烂的烟花庆祝,“不过房产只是暂时封禁,城市秩序恢复或者二位的孩子出生后,您的房产会自动解封哦。”
“生你个头!”罗天时此时此刻恨不能扯下墙上的红绸‘勒死’眼前的机器人。
“你家的地址给我,”相较于罗天时的歇斯底里,文迟要淡定得多,“我收拾好了会搬过去。”
罗天时在手机上打出一串地址,递到文迟眼前,顺便问:“东西多不多,用不用我过去帮忙?”
“不用,”文迟拍照存下了罗天时手机上的地址,淡淡地回了一句,“走了。”
看着文迟的背影,罗天时小声嘟囔了一句:“果然长得帅的终点都是装酷。”
有了经验,骑自行车回去这一路比来时顺利多了,罗天时甚至能分出心看看风景。
临北市在整个世界中都算得上发达,但一点儿也没忽略了城市绿化,所以即便高楼林立,看起来也没有其他发达城市那么冰冷无情,一年四季各有各的别致景色。
当然,这只限于世界被病毒洗劫前。
七年前,地球先是因为什么运动轨迹错乱发生了一场持续79小时的极夜,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爆发了一场不知来源没有解法的病毒。
研究人员称它为“DHO一号”。
当然,这病毒也没有给世界机会研究它,就像是被狂风卷进空气里的浮尘,短短两个月,它就席卷了整个世界。无论什么人,只要是能喘气的,都有被感染的风险,一旦感染,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最先被针对的,就是体质没那么好的老人和幼童。
那年罗天时才十五,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整个城市的样子。
就像小时候看过的末日丧尸灾难片,城市中随处可见感染病毒濒死的人在伸手向经过的路人求助。
这世界不缺好心人,所以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罗天时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能躲过这场洗劫。
人长久地处在极端的环境中,会出现自身无法预估和控制的负面情绪,病毒摧毁了人的生命,因病毒而起的战争摧毁了城市的生命。
抢夺食物和资源,抢夺尚未被病毒侵袭的净土,甚至抢夺武器。
硝烟四起,席卷而来的战火烧不死病毒,却能烧死无数个在萧条荒凉的街道上求生的人,专家科学家医生们越剩越少,恐慌的情绪比病毒蔓延得更快。
死了的无牵无挂,活着的人人自危。
日子就这么过了整整两年,在全世界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病毒自己收拾包袱滚蛋了。
但死的人太多了,世界的秩序已经乱了,人口骤减导致整个世界陷入了瘫痪,罗天时所在的临北市也不例外。
罗天时十八那年,在病毒消退后的一年,沉寂已久的世界终于开始重建,少年人最该意气风发的两三年,都在遮天蔽日的恐惧忐忑中度过了。
“滴”声响起,罗天时终于回过了神,到家了。
日落了,屋里有些暗,罗天时伸手去开灯,但玄关处的顶灯闪了两下,灭了。
估计是没电了,得去门口扫芯片取电。
罗天时回到门外关上门,在门口的芯片扫描仪前抬起左手手腕扫描。
没有反应。
“不对啊,”罗天时懵懵然的眨了下眼,“不是结婚了就有资源了吗?芯片信息同步有延迟?”
试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后,罗天时掏出仅剩5%电量的手机给文迟发短信:“你的芯片能扫出资源吗?我家没电了,电充不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文迟的回复来了。
依旧没有标点符号。
“等我去”
就在罗天时准备回屋等文迟的时候,他家别墅的电量彻底耗尽,包括需要扫芯片解锁的门锁。
于是,罗天时有家不能回,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赏自家小花园的夜景。
临北市靠海,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现下已是秋末冬初,太阳一落,温度骤降,罗天时裹紧了身上的牛仔外套,还是不住地哆嗦。
所以文迟到罗天时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一个饥寒交迫晕倒在自家门口的优质青年。
他猜到罗天时可能不知道婚后资源获取需要两人依次扫描芯片。但他短信额度实在剩得不多,所以只能长话短说再短说,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罗天时是在门外等他的。
可按时间来算,这小子顶天在外头坐了四个小时,怎么就晕了呢?这体质差成这样,是怎么躲过病毒活到现在的?
文迟在罗天时家门口的扫描仪上扫描了自己的芯片,整个别墅瞬间恢复了光明,门锁也能打开了。
提着领子把人拖进了屋,文迟叫了罗天时两声没反应,这才发现他的手凉得吓人,嘴唇也是紫的,只能把他拖进浴室扒了外套扔进了浴缸。
本来想把他丢在这儿让他自己醒的,结果走到门口一转身,正看见罗天时软绵绵地滑进了热水里,文迟眼疾手快地把人捞出来,有些庆幸自己回的那一下头。
不然明天全临北市的新闻机器人头顶,都得播报一条“一男子新婚首日竟溺死结婚对象”的新闻。
罗天时做梦梦到自己溺了水,幸好攀住不知哪里垂下来的一根枯藤才得以保住小命。
然而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那枯藤不但长了眼睛,还有名字。
“……文迟,”罗天时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晕倒的,瞬间气成了河豚,“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等我冻死再来呢?哦我知道了,你想冻死我,这样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了我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长得一脸正气,心怎么这么黑啊,我这是跳进了什么火坑……”
“你短信里没说自己进不来屋,”罗天时扑腾了他一身的水,文迟面无表情地抖掉,顺便打断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所以我也没跟你保证立刻会过来。”
罗天时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在他愣神这会儿,文迟已经转身出去了,他只能憋了憋嘴,把这个哑巴亏混着黄连咽了。
回房间换好了衣服,一打开门,他就闻见了饭香味。
不是营养液拌着保质期十五年的罐头加热后的工业科技香,是实打实的饭菜香味。
这是田螺姑娘来扶贫了?
罗天时本来饿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这会儿倒像是‘借尸还魂’了似的,连电梯也没乘,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三步并两步地顺着楼梯往一楼餐厅跑去,初中体测老师吹着哨子在后边撵他,他都没跑过这么快。
跑到一楼,罗天时正看见文迟手里端着个盘子,从厨房往餐厅走。
这田螺姑娘好像比他想象的高了点,也壮了点。
罗天时先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眼正往下解围裙的文迟,呆愣愣地问:“全是你做的?”
文迟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将一双筷子推到了他手边。
罗天时又问:“你怎么会做饭?”
文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会做饭很稀奇?”
“不稀奇吗?”罗天时震惊之下忘了自己险些饿死,指着桌上的两菜一汤问文迟:“现蒸的白米饭,番茄炒蛋,海米冬瓜汤,还有烤鸡翅,这简直是国宴好吗?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看见过这样现做的饭菜了吗?”
来时从自家冰箱里收拾出来的一点剩余食材,东拼西凑地弄了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就把一个住独栋别墅的富家少爷震惊成这样?还国宴?可也太夸张了。因此文迟没理他,顾自坐下,给自己盛了碗汤。
罗天时觉得自己应该客气点,没抢人家手里的那碗,想了想,直接把装着汤的大碗挪到了自己跟前,也顾不得烫,就着汤勺喝了一口,也不知是太感动还是烫的,眼泪险些掉进了汤碗里。
文迟实在无法理解,一个看着文质彬彬的人,吃相怎么能难看成这样。
他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的生存资源,是被抢了?”
“没有啊,”罗天时咬着半个鸡翅,含混不清地答,“你看我家这个安保系统,连玻璃都是防弹的,像是能进贼的样子吗?”
是挺好的,好到把自己关在门外冻晕。
文迟没再问,低下头接着吃自己的饭。
“资源超市里的食物都是生的,我不会把它们做熟,只能加价去买打开就能吃的东西,自从我爸我妈去拯救世界了,我就……”罗天时好像终于明白了文迟在问什么,咽了嘴里的东西站起身,伸手拉开了厨房和餐厅交接处柜子的柜门,指着里面摞满的营养液和各种罐头,“喏,就靠这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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